社区医院的医生诊断女儿得了季节性感冒,在社区医院挂了二天水,咳嗽没有好转,反而是有更严重的趋势。
社区的医生是原来村里的“赤脚医生”。“赤脚医生”现在已经成为历史的代名词,听上去虽有点土,但那是整整一代人心中温馨甜蜜的回忆,那是个人人只求奉献不求回报、一去不回的美好时代。她们虽然没有高超的医术,但是她们有着高尚的医德,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她们用满腔热血无私奉献着自己的青春。或许她们有时碰到急诊病人来不及穿鞋,或许她们光脚行走在泥泞的小路上,故名“赤脚医生”。在我很小的时候,还有些模糊记忆:不论刮风下雨、酷暑严寒;不论是白天黑夜、田间地沟。总能听见村里那个赤脚医生的匆匆脚步,永远一件白大褂,背着灰黄色的小木箱,正面有个鲜红的“➕”图案,那岂止是亲切舒心所能来表达的图案啊……老人小孩见了村里那个“赤脚医生”都会亲切地直呼其名“水英”, 豆蔻年华的水英好像是大家的媳妇,大家的闺女,因为水英对村里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热情,特别是病人和他的家属,更像是自己的亲人一样问长叙断、打针喂药。这应该是那个年代全国100万赤脚医生的缩影吧;是每个人发自内心的医患感情吧。
女儿又咳嗽呕吐了一晚上,天还没有放开亮,妻子已经心疼不已,非要坚持带女儿去市儿童医院挂水去。
记得自己和同龄人小时候感冒咳嗽从不当回事,咳的太厉害时声音都发不出,大人就会说咳得肺都要出来了,那是才想到去卫生所花五分钱买瓶咳嗽水,短几天,长十天,总会自愈。因此我坚持女儿去镇上的所谓人民医院去找个专家,妻子才勉强同意。
早上没到8点,医生还没有上班,医院的门诊大厅已经是人头攒动。杂乱的队伍夹杂着大人的喧闹和小孩的哭泣,浑浊的空气和医院特有的怪味担心自己会窒息而死。排队挂号、取号排队、排队侯号,日上三竿终于轮到女儿看病。
多花50元挂号费的专家是个年轻姑娘,和开始的想象有点相去甚远,毕竟是市里大医院来的,心中的顾虑稍稍减轻点。在追求面条身材的爱美女性中,专家长的有点像另外一种面条,就是河南人爱吃的烩面。
“烩面”的长相实在是不敢恭维,胖墩墩脸上嵌着双小眼睛也有些让人心酸。女儿挨了人生第一针就开始抵触医生,前几天在社区医院挂水时居然对和蔼的水英笑着说:“医生轻点我怕痛。”今天的女儿已经没有了那么好的心情,在妻子怀里咳嗽一声接一声,小脸憋的通红,见了穿着白大褂的烩面那样子又是不停地哭泣。烩面好像也没有好心情——不苟一笑,话不多问一句,每个字都带着飕飕寒意。使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陪妈妈去见的那个巫婆,突然眼前那件白大褂慢慢地褪去,被一件似道非道、似僧非僧的大红袍代替着。一样的胖,一样的小眼睛,一样的说话语气,只是那个巫婆年纪要大好多。一见到烟雾缭绕中那个穿着怪异,冷若冰霜的巫婆,仿佛和女儿一样大小的我躲在妈妈背后竟被吓哭了。
巫婆在妈妈那些人心中是敬如神明的,是神灵的象征,因为她能知道死去的亲人在那个世界里的日常生活,如果想要死去的亲人多保佑点活着的人,那就得再孝敬点真金白银给那老巫婆。巫婆所以那么神通广大,原来是通过她面前一支冉冉点燃的香,透过那支香巫婆会一字不差地完成死人和活人之间的对话,那就是小时候在家乡江南风行极盛的所谓——看香头。大家都说仙人好厉害哦,当然老巫婆也有马前失算的时候,小舅舅因为患了肺结核过早去世,老巫婆居然告诉妈妈说小舅舅在水里冷的需要几件棉大衣,还装模作样地全身发抖打着喷嚏。阴阳怪气地说做落水鬼受欺负好可怜啊…… (无语)
或许老巫婆那天买到假香吧,或许她是在糊弄鬼吧?
专家看病是不需要香的,“烩面”也许是为了照顾后面排队的病人,三言两语拿出个听筒搭在哭哭啼啼的女儿胸前,紧锁着眉头一直没有打开。
“小孩子是急性肺炎,挂一星期水,再做检查,”“烩面”显得很轻描谈写!旁边抱着女儿的妻子紧张的不知所措。
“医生,你可以再详细地帮我女儿检查一遍吗?”我很诚恳地对烩面说。虽然没有学过医,感觉用个听筒就这么简单说女儿得了肺炎,未免有点不负责任太草率了。
“ 烩面”被女儿的哭闹吵的很不耐烦,让她仔细检查已经是零容忍的一件事了。脸色变的更难看,就像马上要入土为安啦!
“烩面”在女儿的病历卡上一气呵成开出八种处方药,中国的医生都是基地培训回来,开的药方每个字拖着长长的尾巴,像是病历卡上爬满了小蝌蚪,额的神呀。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呀?
照例还是排队划价、付款排队、排队取药,再结实的大人也差点倒下,千万不能倒下,不然正中他们下怀呀,信念真能战胜一切。
“烩面”开的处方好贵呀——
五天的药水掏空了我的荷包,每递一张人民币时就像被刀片在胸口划过一刀,整整20刀,最后那刀真想对收费窗口里那位小姐说:“留我一刀吧,让我们吃饭,”其实如果那场合碰到劫匪的话,相信大部分人会那么说。
厚实的钱包瞬间成了泄气的气球飘荡在医院肮脏的空气中。
医生拿药商的回扣,收病人的红包在今日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在普通大众患者家属每月挣二三千元血汗钱时,主任医师每月数万的回扣是多么的家常便饭。前段时间发生在哈尔滨杀医案,网上调查近7成网民表示高兴是多么的合乎常理,也显示当前国内医患关系是空前的紧张。警民关系沦陷、干群关系沦陷、医生难道是出淤泥而不染吗?医患关系沦陷,我们每个国人应该在空闲之余好好思考。
女儿在我和妻子轮换交替的怀里睡着了,星期六的上午也淹没在排队的队伍里。
医院小卖部的商品出奇的贵,每件商品都要高出外面一半。真搞不懂有国家概念的地方总是一个德性,机场、高速公路服务区、火车上……
和妻子随意吃点面包就当午饭,想趁着大家午休时间早点到二楼挂水处,原来大家智商都是一样的高。排队等候挂水的人群挤满整条长廊,那一刻真的好怀疑我们国人的体质和医生的医德。医院真的该考虑上市了,那是个双赢的买卖呀。
好不容易等到女儿挂水,时针已经在2与3之间,儿童输液室挂水人群居然四世同堂。幸亏妻子早已在角落里抢了个空位,不然真得站着抱女儿挂水一下午。输液室里嘈杂纷乱,一台画面已经模糊不清的电视机仿佛告诉大家这里不是非洲的难民营。
走出不是非洲难民营时已经日落黄昏,感觉今天自己花了一台iphone的钱抱回家的是一个国产的banana,打开包装盒发现还是二手的。
今天“东亚病夫”的帽子还没来得及抛弃,贫穷的生活还没来得及改善,医疗改革已经进行的如火如荼,以药养医让天使成为魔鬼,让国人成为病夫,让病人辛苦劳作收获一点点血汗钱在药水和检查费中化为乌有。原本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已经违背起码的医学规范和伦理准则:脱离病情实际需求,实施不恰当、不规范、不道德的医疗行为,过度检查、过度治疗、过度用药,让活着的、死去的同胞都不堪重负。
今天在我们的国家患上神经功能紊乱症,社会患上内分泌失调的情况下让中国人再次印证奇迹:人均年挂水8瓶,真的是人没死,钱已经花完了,人死了药还没有用完。掏空了癌症病人家庭的全部积蓄,换回堆积如山的各类药品。难怪乎外国专家说中国癌症病人大部分死于过度治疗!。
此刻拿着笔的手开始颤抖,被骗被抢的感受涌上心头,内心百感交集。在政府发动强大的国家宣传机器,用来轰轰烈烈赞美我们可爱的白衣天使高尚医德时,写的这些是显得多么的格格不入!
2012/3/31 子夜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