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D433:劝告别人,难道不应像这样把道理说清楚吗!

我是拉闲散闷轻煮生活,我开始读《资治通鉴》啦。《资治通鉴》描述了自战国到后周,前后1362年的历史,这部书不仅仅是一部历史的记录,更是一部智慧的宝库,蕴藏着丰富的治国理念、人生哲理和权谋智慧,值得我们每个人去细细品味。我想将我的读书笔记与大家分享,一同围观我的读书之旅。

读史可以明智,知古方能鉴今。

D433《资治通鉴》读书笔记-第二十八卷-08

一个小题大做,一个独善其身

元帝前往甘泉祭祀天神。祭祀完毕,就留在那里射猎。御史大夫薛广德上书说:“我看到,函谷关以东地区,困顿已达极点,百姓流离失所。

而陛下却每天撞着被灭亡的秦国大钟,听着郑国、卫国的音乐,我对此实在哀痛。护卫陛下的大军,暴露在外,随从的官员,疲劳困倦。

希望陛下火速回宫,心里想着跟百姓同忧同乐。这样,才是天下的大福。”元帝当天返回长安。

元帝下诏:“丞相御史荐举质朴、忠厚、逊让、德行良好的四类人士,光禄勋每年按照这四项,考核郎和从官,按成绩排列等第。”

秋季,元帝祭祀祖庙,出便门,准备乘楼船。薛广德拦着皇帝的车,脱下官帽,叩头说:“请走河桥。”

元帝传下话来,说:“请御史大夫戴上官帽!”薛广德说:“陛下如果不接受我的建议,我就在此刎颈自杀,用鲜血污染车轮,陛下就进不了祖庙了!”

元帝不高兴。负责开道的光禄大夫张猛说:“我听说,主上圣明,臣子自然正直【主圣臣直】。

坐船危险,而过桥却安全。圣明的君主不冒危险【圣主不乘危】。御史大夫的话,可以听从!”

元帝说:“劝告别人,难道不应像这样把道理说清楚吗!”于是改从桥上走。

寒霜毁掉农田庄稼,天下发生大饥荒。丞相于定国、大司马、车骑将军史高、御史大夫薛广德,都因为这场天灾,引咎辞职。元帝批准,赏赐他们安车、四匹马、黄金六十斤,罢了官。

提升太子太傅韦玄成担任御史大夫。薛广德回到故乡,把皇上赏赐的安车悬挂起来,留传给子孙,以示荣幸。

元帝当太子的时候,跟太中大夫孔霸学习《尚书》。等到即位,封孔霸为关内侯,号褒成君,兼给事中。

元帝想请孔霸当丞相,可是孔霸为人谦逊退让,不喜爱权势,常说:“爵位太高贵,我的品德怎担得起!”

御史大夫屡次空缺,元帝都拟任命孔霸,孔霸坚决辞让,两次三番表白心迹。元帝确知他出于至诚,才没有任命。但因此尊敬他,赏赐十分丰厚。


感思:薛广德的“小题大做”,表面上看是为过桥还是乘船这种小事以死相逼,显得过于极端,但实际上蕴含了深层的政治意图和汉代儒臣的生存逻辑。

汉代儒臣崇尚“文死谏,武死战”,薛广德选择在祭祀祖庙这样的重大场合以死相谏,也许并非真的担心乘船危险,而是刻意制造戏剧性冲突,有彰显自己的刚直敢言之嫌。

汉代儒生常通过激烈手段,如脱帽叩头、以死相逼等政治表演来塑造“忠臣”形象,以此在朝堂上争取话语权。通过极端方式让皇帝意识到,若不采纳谏言,可能引发更大的政治风波,如舆论指责、史书记载。

薛广德特意选在元帝祭祀祖庙时发难,可能考虑到:一是若皇帝因臣子血溅车轮而无法入庙,会被视为“不祥”,甚至影响统治威信;

二是此前天下饥荒,需谨慎行事。此时若皇帝再因“乘船冒险”出事,舆论必然大哗。

薛广德看似小题大做,实则是借机提醒元帝:天下未稳,不可轻忽。

薛广德的“以死劝桥”,看似为琐事拼命,实则是汉代儒臣政治斗争的典型手段。

借仪式性事件(祭祀)施压,强化谏言分量;通过极端行为立威,在朝堂上争取话语权;配合天灾舆论,推动“君王修德”的儒家理念。

在汉代,尤其是自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理论后,天灾如地震、洪水、饥荒等,往往被视为上天对君主或执政大臣失德的警示。

因此,当重大自然灾害发生时,朝廷通常会采取一系列“修省”措施,包括皇帝下“罪己诏”、大臣引咎辞职等。理论上,相关大臣可以坚持不辞职,但风险极高:

被弹劾的风险:若不主动请辞,可能被政敌以“不修德政”为由弹劾,甚至被治罪。

失去政治信誉:在儒家主导的舆论下,拒绝担责会被视为“无德”,影响个人及家族声誉。

皇帝的意志:若皇帝决心换人,如元帝想提拔儒臣,大臣即使不主动请辞,也可能被免职。

汉元帝本人倾向于儒家,可能借天灾清理旧势力,如法家背景的于定国、外戚史高,为儒臣韦玄成上位铺路。

因此,这三位大臣并非完全“必须”辞职,但在当时的政治、文化环境下,辞职是最符合各方利益的选择。

元帝批准三公辞职,不是无奈,而是主动换血。他“柔仁”的表象下,也藏着深沉的权力算计。这一事件标志着西汉彻底转向儒家治国,影响直至王莽篡汉。

元帝虽“好儒”,但其统治期间,儒生集团并未真正掌权,反而屡遭打压:

萧望之自杀:元帝的老师、儒臣领袖萧望之被宦官石显逼死,元帝仅“涕泣不食”却未严惩凶手(详见读书笔记430)。

周堪遭贬:另一位儒臣周堪被石显排挤,最终忧愤而终。

作为元帝的《尚书》老师,孔霸亲眼目睹元帝的优柔寡断和儒臣的悲惨结局,可能对“儒生治国”的理想产生幻灭。

作为帝师,孔霸可能比外人更清楚元帝的软弱本质,故选择“不蹚浑水”。

儒家本身提倡“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孔霸的选择符合这一伦理,以“不仕”作为抗议。在昏君权臣当道时,拒绝合作本身就是一种政治态度。

在元帝朝昏庸的政治生态中,孔霸的“不仕”或许是最理性的责任履行方式,既不助纣为虐,也不无谓牺牲。

用现代话语解读:他不是“躺平”,而是拒绝无效内卷;不是“不报国”,而是不愿成为腐败系统的共谋。

班固在《汉书》中未批评孔霸,反称其“清静难进”,已暗示对其选择的认可。

元帝将孔霸的拒仕简单理解为"谦逊美德",而非政治表态。如同他将萧望之的刚直解读为"师者严苛",体现其无法超越君主身份理解士人的精神世界。

孔霸反复推辞御史大夫之职时强调“爵位太贵,臣何足以当之”,实为对元帝朝政的隐晦批评:

暗指官爵已因宦官专权而贬值;暗示现有政治架构无法实现儒家理想;用自己“不配位”反讽“在位者德不配位”。

可惜皇帝未能破译这番政治密码,导致错失改革契机,加剧清流士人的离心倾向,为后来儒生与外戚合流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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