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枉(二)

我除了玩网游还和坏学生厮混,外婆眼看无法力挽狂澜,只能将我送到县里读全封闭式私立学校-明光学校,这个学校有小学和初中,我表哥表姐读初中,我读小学。我们整日在学校,周末偶尔可以出去放飞自我,但是需要得到校领导签字同意,并在限定时间内返校才行,我记得我一个同学说过,“明光学校没有阳光,它是监狱”,我们觉得对。后来,我和同学们开始谋划越狱行动。

我在明光学校度过半年后,正式升入初中,同时学校搬迁新处——某机械技校旧址,新地方占地和人员容量都要比以前的校区大一倍,院墙也更高一些,墙上还镶着玻璃片。我们的越狱计划从上半年就开始谋划,正准备实施,学校竟搬了迁,新的校址,新的面孔,好多从前的同学都去了别的学校,就连几个同谋,也都散了伙,眼看这行动实在难以进展,暂且作罢吧。

老师当然也换了人,新的同学从各乡镇来,大家口音各异,开始总会互相嘲笑对方口音古怪,喷着喷着也就慢慢听习惯了。班上有一半的同学住校,另外一半住在县里,走读来上学,这群人我是非常羡慕的。刚上初中那会儿,我每天看着那四面的高墙,斑驳陈旧,似乎风也吹不透,阳光照不进来。我思考这些年顽劣不堪,是束缚不够,还是天性如此;我也偶尔思考上学的意义,思考读了书又能做什么,能开飞机吗?以前从来没人告诉我上学之后能做什么,除了明光学校的校长。

校长那时应该有六十左右了。他曾经是县里的教育小组组长,退休后和副校长一起创办了这所私立学校,目前已经办了好几年,人来人往,学校一直都是这样精简的规模。照我现在看来,这所学习的小学教育真的不错,竟然有双语教学,老师们培养学生的兴趣,比如英语老师教英语不光让我们背单词,做题目,也会给我们看一些英文节目光盘,做一些游戏等,来提高我们的兴趣,可惜我来得晚,英语学得比较差,仅仅会一些最基本的单词和一些“how are you”、“I love you”之流,尤其是这句“I love you”,我经常提出要和我同桌的女生对练,但总被她拒绝。学校还有一个亮点就是,它有自己的兴趣班系统,每个人都可以报名参加篮球板、乒乓球班、绘画班、音乐班等,完全基本免费。我参加过一年的篮球班,但是实在没什么天赋,最后也没再练了。当时这些兴趣之类的,在现在看来真的是很值当了,如今单独报班,都不会便宜,我的确挺后悔当初没多报几个,总好过大多数时间在学校凝望铁窗。

当时的教育者大都提倡填鸭教学,他们认为,在前途面前,分数是最实在的,兴趣和特长就比较虚了。校长的那套办学方针可以说是独树一帜。他经常在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上讲话,给我们讲他办学的方针,讲学习的意义,他说,你们要志向远大,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为国家,为社会作出贡献...要勤思敏学,不只在当下...他特别爱讲这些严肃的字句,以至于我们左耳进右耳出,后来有个主任看出了这点,便建议校长讲话要通俗一些,由此后来校长可能会这样说——好好读书,遵纪守法,你们的家长会更高兴,你们长大了会过得更好,更轻松,更有钱,会更有能力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这样说的话,我们大概能听进去一些了。

初中后,除了我喜欢一点的课,比如音乐和数学(主要是喜欢数学老师),我从来没有很认真的听过一节课,上课也是那种经常被老师点名站起来的人。考试来了我就挑灯夜读,照着书一通背,成绩出了竟然也在上游,总算好给父母交代。其实我父母没对我的学习成绩寄予太高要求,我好好活着,健康成长也许对他们而言更为重要。但我偏偏总在不健康成长的边缘疯狂试探,凭借一点小聪明,在学习成绩上总能混得过去,可我自认放浪形骸,总在周末来临时,找校长签字回家,通常是要回家,但有时是周六去网吧通宵,周日在大街上游荡,下午回到学校,去和校长报道,到了真要回家了,手头没钱打车,只能向校长去借,回家后和外婆说借了校长钱,外婆不好不多给,我返校就能把钱还上。长此以往,校长、副校长、主任等等,都被我轮着借过钱,他们从不拒绝,我当时觉得他们多么德高望重啊。

初中一年级,班上来了两个东北的年轻老师,是一对情侣,从东北来到我们这个小县城,说实话,我一度认为他们是私奔到这里的,恰好我们这学校招聘教师,他俩是大学生,校长像捡到宝一样让他们来教初中一、二年级,至于为什么不让他们教初三,大概是没有带毕业班的经验吧。两个黑龙江年轻老师,男老师姓张,十分幽默,我们都爱上他的课,女老师姓余,比较文静,虽不幽默但人挺好。这两个老师对我都格外好,我没想到像我这样的小正太,调皮捣蛋,却很受小年轻老师们喜欢,想到这我眉毛都翘到天灵盖上去了。

我当时英语学得最差,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余老师让我晚上找她补课,我觉得应该补,否则考试成绩太难看,不好给家里人交代,之后大概两三周的时间里,我每天晚上七八点都会去找余老师补英语,后来我的英语成绩终于勉强能看,余老师说我还得补补,我说我要开始自己努力了,不想让老师再操心,实则我并没有在英语上花过多少努力,直到今天想起她给我补课的情景,还有些感动,但我那时却是懈怠的。

余老师男友张老师教我们语文,他上课,连讲解枯燥的考试习题都有些生趣,上别的老师的课我不大积极,上他的课我却积极的很,他讲一句,我和一句,他也没生气,还说我听课积极。初中一年级末的某天,张老师在课间找我说话,叫我这段时间要好好复习,期末尽量考好些,我很不解,为什么他突然找我说这话,我料想,一定是这次考好了会有什么特别的奖励,如果是给钱那就最好了,我早就有些不好意思向学校领导们借钱了。于是我开始发愤图强,干着我平时最讨厌的事情,背课本,背习题,总算熬过考试,张老师才跟我说,班主任肖老师要选几个学生重点培养,张建议肖选我,肖说我成绩不够好,张说我这种孩子好好学绝对够得上,于是肖选了我。可惜在于,张老师说他给我语文作文多加了好几分,没想我还是够不上。他让我以后好好加油。

看来我不配被重点培养,其实我也有点想被重点培养,这样我父母在亲戚面前提起这事我会比较有面子,但这样了各个老师都会盯着我,那我就不能放浪形骸了。我想起张老师曾和我说,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照顾你吗?我说,前世的缘分。他笑了,说主要是我像他一个小堂弟,他很疼爱他的小堂弟,看到我,就会想起他堂弟,也会想家。

初中一年级结束后,张老师和余老师就回了老家,张老师曾不止一次问校长,要不要再办个高中部,校长都说再等等,后来大概是办不了了,两个年轻老师就离职了,他们是大学毕业生,那个时候大学毕业生教个高中是没有问题的,难在高中部不是说办就能办的。我想我确实太受这两位热心肠老师的照顾了,但照顾到了我,就等于照顾到了云和风身上,我那时从没觉得我能成为一个成绩优秀的三好少年,这一点和我父亲差远了,他当年不怎么努力,也能名列前茅,我不怎么努力却是个半吊子。

初中二年级,我喜欢的几个老师不能再教我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老教师,据说是校长请的已退休的一线教师,他们曾经常年带毕业班,不出意外,他们会教我们两年。明光学校,铁打的学校,流水的教师,我有点黯然,何以解忧,唯有游戏,何处解忧,方圆几里大小网吧和游戏室。我仍旧找校领导们借钱,他们脑里装的是教书育人,我脑里装的是放浪形骸,没想到我竟从这些教育者兜里借钱去网吧打游戏,学习的对立面就是我所谓的放浪形骸。

时逢开学,新的班主任“萧太后”找我和班长去储藏室搬习题材料,班长叫高芬,是个女生,面容姣好,发育得不错,在储藏室的时候,我看出她搬那厚厚的一捆捆材料时吃力的样子,对她说:“我看你干这活不适合,要不我来搬,由你发,完事了你请我吃碗热干面。”高芬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同意了。

记不清楚是哪一天早晨,秋风瑟瑟,狂风在窗外叫嚣着捣乱,把操场上的叶子、塑料袋子吹得有两层楼那么高,我吃着高芬请的热干面,而高芬就坐在我身旁,我顾不及狂风有多狂,我顾及的是能不能再来一碗。我口里呼着热干面的芝麻和葱花的热气,说:“这面还可以,要不你再请我吃一碗?”她白了我一眼:“美得你!”我说:“别啊,咱们同学这么久了,感情深厚得...”我不太擅长辞藻,于是比划了下我身后那堵墙:“你看,像这堵墙!”高芬刚刚咽下去的汤都差点喷了出来,她理了理嗓子,说:“是你的脸比这它厚吧!”我说:“你看这样吧,这一碗我吃不饱,你再请我吃一碗,下回我请你吃点特别好吃的?”她问我,是什么特别好吃的,我说:“以后你会知道的。”她又问:“什么时候吃啊?”...她有点馋,没想这么不经忽悠,我终于吃到了第二碗热干面,高芬看着窗外人没几个人了,要我快点吃,说快要上课了,我说要不这碗我们一起吃吧,这样会快点,她脸红着没说什么,便起了身,说要先走,我说,风大你得有人搀扶着,她说不必了,转身出去了。

但其实我没有食言,后来高芬过生日,我偷偷把我爸从北京寄给我的京八件拿了一盒给她,她不好意思收,我说大不了你以后多照顾照顾我的学习,她犹豫着答应了。也许我该让我们的感情再深厚一点。也许事情的发展是我们渐渐窥见禁果,触碰稚嫩的爱情,编织一段美丽童话...想入非非,想入非非,但事情有没有这么发展,这便是后话了。

初中二年级实在是了无生趣,代课的老教师们很严肃,连个玩笑都不爱开。我以前会和几个坏学生一起厮混,上了初二没有和坏学生玩了,反倒是有些人时不时会和我产生摩擦,他们就像荒原上的鬣狗,你不屑于和他们拉扯,却怎么都躲不掉,也赶不走,我虽然身材不够魁梧,但从前也是打架的常犯,自然不会轻易妥协。有一次一个伙计在食堂插我的队,我和他发生了口角,他长得像黑狒狒,仗着自己比我壮实,说不爽去宿舍单挑,关上门一决雌雄。我没有怂,当天中午就餐完毕,就和那人去宿舍单挑,有几个人进来围观,关上门,黑狒狒尽可能地摆出一副狰狞的表情,说:“不许打脸,我让你先动手!”我说,打几巴可以吗,他说也不行,我说还是你先来吧...我们互相谦让了一会后,我终于遂了他的愿先动了手,接着就和黑狒狒打得有来有回,几回合下来也没分出胜负,这时有人来报信,说老邢来查寝室了,我们匆忙停手,但还是被老邢抓着,原来我们被小学生举报了。老邢是教导主任,黑狒狒怕事情闹严重,见了他忙装出一副受害人的样子,说是我先动的手,旁边几个观众忙帮应,说是的是的,我见状便“哎哟哎哟”呻吟着,说我个子小怎么可能先挑事,黑狒狒更夸张,他躺到地上说自己头晕,站不起来了。老邢可不吃这些,于是带我们去办公室,说要给我们上刑,我当时就懵逼了,心想:老邢啊老邢,你可真行。最终老邢也没给我们上刑,处分是我们都要写千字的检讨,在办公室面壁思过两个小时,临了他还警告我们,以后再犯事可能会被开除。原来他所谓的上刑是吓唬我们。这件事后,鬣狗们就很少惹我了,我是个和平主义者,但也不是怯战的软柿子。

读初二的那年冬天特别冷,下过好几场雪,雪融了又结冰,反反复复,冻得操场上像溜冰场,很多小学生在上面滑冰,我亲眼看到一个小朋友,大概我这么高,花式滑冰,神气的很,没想摔到地上滑行了好几米,牙都掉了两颗,一嘴血。同时看到这一幕的还有我的一个室友大矛,我看完只是觉得可惜,大矛看了却是两块眉毛皱成一块,他冲了过去把那小孩扶了起来,说:“你瞎玩个几巴!赶紧去医务室!”说完大矛往后退了两步,自己也摔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小孩是大矛的弟弟。

大矛在初二年级和我同的班,我读初一的时候他也读初二,我读六年级的时候他也读初二。刚开始同班时,这哥们成绩还挺好,后来他和我等人一起走了逃学玩网游的不归路。我们的团队主要是我、胡一拳、朱会抄和大矛。朱会抄这个名字的来源是,他某天在课间抄作业,被正在巡视的萧太后撞见,萧太后有点生气,就说:“朱会抄啊朱会抄,你可真会抄啊!”,于是“朱会抄”就成了他的名号,他说他平时都不抄作业,一抄就被逮,他很冤。胡一拳的名字来源是,他曾经把一个喜欢欺凌的家伙一拳就KO了,于是大家叫他“胡一拳”,这是敬称,他很自豪。“大矛”则是...我不好意思说。

开始是朱会抄四处搜集情报、侦查地形,说我们完全可以在夜里翻出去上网,凌晨四点回来睡觉,这样上课就是上课,上网就是上网,一学期都能过成两学期,这事情上一届就有人干过。他这话仿佛有些道理,但这道理不足以说服我们,这么铤而走险谁都会心里没谱。后来哪知初二年级结束,还要补一个暑假的课,周末无休,萧太后说这是为我们上初三巩固基础。我们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是心乱如麻。七八月份的时候正是酷暑,我们以汗洗面,其实每天不过是上半天课,下午和晚上自由分配。因此那段时间许多人选择走读,就我们四个人住在寝室。我们每天上午上完课,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基本都分配给了睡觉。

某一天,朱会抄说这种生活太无聊了,好好一个暑假过成这样,他有罪恶感。他给我们重提了一下他当初的逃校计划,我们几人就分析:一是这时候学校领导和教师很少,管理松散;二来白日休息的时间过分充足;三是这样确实有点罪恶感,我们白天都睡了这么久,晚上就该马虎一点睡,这样便可充分利用时间。

我们的想法终于达成一致,当天下午,我们就忙着勘察路线——教学楼和宿舍连在一起,校工每晚八点左右会封锁教学楼二楼楼道,故下不去一楼,不能从大门和侧门翻门出去;二楼窗户紧闭,不能出入,但三楼有个窗户把手有点毛病,可以用钩子从里面撬开;撬开窗户,去二楼也十分麻烦,但是铁水管比较结实,可以顺着它往下溜。搜集情报——只有两位校长和一位主任负责查寝,正校长每天查三次,最晚的一次大概是凌晨一二点,因为以前有人夜间逃校,所以他会在凌晨偷偷进入寝室点人头;副校长不按套路出牌,有是查到十点,有时十二点,有时早晨五点早起来查;教导主任老邢不住校,每天查到十一点就回家去了。我们大胆设想各种突发状况,然后作出应对策略——如果十二点一起出去,可能被一锅端,所以先派一个人去假装上厕所,发现无异常则集体出动;院墙高三米,所以首先让个大的朱会抄和大矛下墙,其次是胡一拳,我当时最矮,垫后;回寝室不能从原路进去,院墙太高,上面还有玻璃渣子,我们只能在四点(四点保证了上网时长和翻墙入校的过程不被路人发现)从大门进去,然后躲在一楼厕所里面,等到六点左右,校工把二楼楼道门解开了,我们一个一个潜入寝室,中途一定不能让任何校领导发现。

我们很有信心,因为计划实在是过于详尽,几乎没有纰漏。我们打算在老邢值班的时候实施计划,因为这样最安全。后来的实践证明,我们的计划果然没有问题,只不过白天上课时的精神状态会比较差,时不时课上也会睡着,时间久了领导们都知道我们寝室的人嗜睡如命。

八月中旬,到了去暑,天气稍微凉快了些,经过一下午的休息后,我们四人精神都十分饱满,下午打会球,晚上在教室上会儿自习,顺便和住校的女同学们聊聊天,到了十点多,我们回到宿舍等待老邢来查寝,老邢特别准时,总是十一点钟到,他走了半小时,我们就开始执行计划。那天晚上微风阵阵把热气吹开,天上月亮如银盘,星辰汇成了河,照得地上一片雪白,如此良辰美景,特别适合包夜。我穿着拖鞋去教学楼的厕所,途中只听见阵阵清风,没有半点人影,于是进了厕所旁的盥洗室,穿上一个多小时前放在这里的球鞋,然后下到三楼,他们陆续跟了过来。朱会抄拿钩子把三楼那间教室的窗子弄开,我们一个接一个地钻了进去,这个过程比较顺利,除了大矛头太大撞到窗沿上有些声响,一切安好。接着我们打开教室另一侧的窗子,顺着水管往下爬,爬到二楼,沿着窗台去到后院最左侧,那儿的墙最低,我们陆续跳了下去。

学校外面的空气似乎更新鲜一些,我们面带微笑,哼着小调,沿着水货街去买了点夜宵,再往前走走,便是网吧。我们站在“美丽新世界”闪亮的五个大字下,撩开幕布,一阵烟味、泡面味扑鼻而来,小痞子们打着游戏,嚷着脏话,头发五颜六色的。我们一人交出几块钱,说要连座,包夜,网管敲了几下键盘,去给我们开机。打开电脑,心在云上徜徉,我们马上就要进入美丽新世界了...

时间到了四点多,我们从美丽新世界里出来,匆匆返回学校,飞檐走壁去到校舍,偷偷摸摸打开宿舍的们。“不对劲,里面有声音...”朱会抄用气声告诉我们。胡一拳用耳朵贴着门听了一会,轻声说:“我日,有人在打鼾...”他想看看是谁,于是轻轻推开门,谁知这门吱呀呀的响,里面的人鼾声突然就停了。我们心惊胆寒,这种突发情况是之前没有料到的。那人开口了,他说:“是你们啊?进来进来,我们聊一聊。”那人刚睡醒,声音有些迷糊,听不出是谁。我等面色苍白,低着头走进去,那人从大矛的床上坐起,他又开口了:“把灯打开。”我不敢违背,按下开关,灯亮起,我们定睛一看,那人竟是老邢!我们当场懵逼了,老邢阿老邢,他怎么没回去呢,千算万算,没算出这种结果。

老邢让我们并排站着,他穿上衣服,上下打量我们,我们又困又惊,脑里一片空白,现在只剩发懵,像在牢里关久了的死刑犯,随时准备受刑。老邢平静的说:“你们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睡在这里?告诉你们,我今天本来就在你们楼下睡,你们前脚走了,我后脚就来了。”他停顿下来,观察我们的表情,我们特别尴尬,低着头生怕和他对视,他歪着头看我们脸,我们就把头埋更低。老邢又开了口,声音加重了些:“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一招制敌,看你们出洋相。你们...”“啊~哦~”“你们胆子…”“啊啊啊~哦~”朱会抄呵欠连天,老邢皱了皱眉,说:“你们先休息吧,中午再问罪!”我们稍微松了口气,纷纷上床去,老邢拉上灯,关上门,走了。

老邢虽然走了,但他还在我们心里面,他用针扎着我们。我虽然困得不行,但怎么也睡不实,半梦半醒,从躺下就开始胡思乱想做着怪梦,我在想明天该怎么应对,我梦见我们被老邢关在地牢里,他在火上烤烙铁,一边烤一边抽烟,就这样脑子跟抽风一样运转到早上七点多,校长打开门,把我们叫醒,让我们“交代后事”。

校长押送我们去他的办公室,在场陪审的有副校长、邢主任和班主任。我们虽没被捆起来,但就是感觉身体僵硬,很不自在。大矛有点夸张,他一会儿挠下巴,一会儿挠屁股,一会儿搔背,校长见他举止异常,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浑身不舒服。邢主任在一旁说:“所以要治理治理。”大矛听了立刻就一动不动,似一尊蜡像。校长转头问萧太后,我们最近有什么异常。萧太后说我们最近瞌睡比较多。校长听了板住脸,瞪着我们,像个金刚,他问:“你们出去过多少次了?”我们都不敢答,过了一会,朱会抄答:“三次吧...”“不对,你们打瞌睡可不止三四天!”班主任表示了怀疑。校长把声音放轻:“你们都说实话吧,可以从轻处理。”大矛说:“大约十次了吧。”校长听完就沉默了,班主任在一旁揉太阳穴。邢主任厉声责问:“你们好大的本事,什么时候开始的!?”大矛吓得狂抖,像发了癫痫。胡一拳看大矛这样是快顶不住了,他答:“补课一星期后开始的。”校长又问:“逃校去干什么?”胡一拳答:“上网。”校长摇了摇头,问是谁带的头,我们便都不做声,校长再次询问,朱会抄说是他自己,校长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他准备和几个领导讨论这件事情的处理办法,我们像重刑犯一样,耷拉脑袋,等待审判。校长说他们要研究研究,让班主任把我们带回教室。于是我们就被带离了这间审讯室。在去教室的路上,萧太后一直在责备我们,说我们是她在这个学校带的第一个班,出了这种状况,她脸都丢没了。我们进了教室,正好赶上课间休息,同学们见了我们,议论纷纷,有的人说我们牛逼,有的人说我们傻逼。任凭他们叽叽喳喳,我们无动于衷,反正早已一只脚踏入刑场。

他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就上课了。是生物老师的课,生物老师是个羞涩保守的老头儿,以前给我们上到性生理学的那部分课,他都不讲课,让我们自己看书背书,他说那部分考得少。现在他得到新消息——性生理学很重要,中考必须考,而且分值不会太低。这时他又要硬着头皮给我们从阴茎讲到睾丸,从避孕套讲到安全帽,从精子讲到卵子再讲到受精卵...讲着讲着舌头都快打结,面红耳赤,说话吞吞吐吐。男同学们奸笑不止,女同学大都保持沉默,面颊或有红晕。偶尔也有几个女流氓跟着贱笑,生物老师的白眼就朝着她们翻,她们便安静了。我等今日将陨落,壮士一去不复返。我们四个人,也不笑,也不脸红,可能人在“将死”时,只有漫长过去的碎片在眼前闪回,而眼下的事情都和自己无关。我看着高芬,她竟然不脸红也不笑,后来她又笑了,因为她发现我在看她,但笑容又很快消失,她看向我,面无表情。

这节课上完了,同学们纷纷去吃午餐。我们四个人,坐在教室一言不发,半晌,副校长经过,正好看到我们,他面带笑意,让我们去吃饭。我们哪吃得下,这要是加上酒,那就是断头饭。我问副校长会怎么处理我们,副校长说:“下午校长会找你们谈话,放心吧,快去吃饭,快去快去!”我们再次耷拉着脑袋,往食堂去。大矛一步三叹,我三步一叹,胡一拳默不作声,朱会抄笑吟吟,他说副校长让我们放心,那就是真的可以放心。

中午吃过饭,回到宿舍休息,朱会抄把他的糖炒栗子分给我们,他说:“副校长都说没事,你们还担心么事呢?该吃吃,该喝喝撒!”大矛说:“你倒是乐观,老子都留了两级了,真要被开除了哪里还有人要撒?”胡一拳仍是不作声,躺在床上想事情。

大概是下午三点钟,校长到我们宿舍,叫我们去他办公室。我们双双耷拉着脑袋,跟随校长的脚步去到办公室,一路上我都在想,何谓放浪形骸。到了办公室,校长便向我们宣布惩办结果:我、胡、大矛写两千字事情经过和五百字检讨,帮校工打扫食堂一个月。宣布了结果,他又对我们实施了教育,重复他的办学方针,重复学习的意义。最后他说:“好了,朱XX留下,你们三个可以回去休息了。”我仨带着疑惑离开了。

回到宿舍,我们就开始讨论。大矛神采飞扬,他说真该像朱会抄那样乐观点。我说这有点不对劲,朱会抄怎么惩都还没说。胡一拳仍不说话,在床上闭目。我抓了几颗糖炒栗子剥壳,想着朱会抄会被怎么惩,想来想去,都觉得会和我们仨差不多,我们要打扫食堂,他难不成是打扫厕所。

半个多小时后,朱会抄红着眼眶回到宿舍,大矛见他回了,很高兴,问他怎么被惩,他不说话,我问他是不是被罚了清理厕所,他更是不答。朱会抄并没有休息,而是开始收拾衣服,胡一拳见势不妙,起来制止他,问他是不是被开除了。朱会抄终于开口:“你莫管,大不了换个学校去读,反正我读书也不行,去哪都不要紧。”他上午的乐观全没了,说起话来像蚊子嗡嗡。听到这番话,我们都坐不住了,胡一拳说:“那不行,我们几个一起去包夜,为什么就开除你?”朱会抄说:“是我带的头,我出的主意。”“我操,那也不行!”胡一拳继续说:“你们俩起来,我们一起去找校长谈一谈!”我和大矛毫不犹豫就下了床,穿上拖鞋准备出门。胡一拳拉住我们,让我们换鞋,说这个时候还是别把校长惹毛了。于是我们换了鞋,朱会抄说算了算了,我们不听,坚决要去找校长聊聊天。

那天下午的炎阳似火燎烤着眼中的一切,我心头也起了火,我们四个人也算同甘共苦的朋友,虽然在一起干出的不是什么好事,但也称得上有福同享,所以有难就必定要同当才对。胡一拳的红脸在太阳下烤一烤显得更红了,他说:“待会我先上去说,你们见机行事。”我们同意。走到校长办公室我们已经是满头大汗,推开门却发现校长不在。我说:“他会不会在寝室休息?”胡说:“走,去他寝室看看。”说罢,我们就去了校长的寝室,大矛透过门缝看到,校长的确在休息,于是我们在门口等。

偏偏那天没起风,三十好几度的高温,害我们衣襟全都汗湿。我们仨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校长才起床,他打开门,见我们在门口站着,一个个似盐水鸭,惊得他青顶冒汗。“你们还有什么事情找我吗?”校长问。胡一拳强挤出个微笑,说:“校长,我们来了一个多小时了,看您在休息,不好意思打扰,就一直在这等您起来。其实我们是想来让您再重先考虑下对朱XX的处罚,您看能不能从轻处理。”校长的表情,似笑非笑,他说:“如果不是听说你们三个人平时表现还可以,我也会把你们开除了。”校长逐渐严肃了起来,他继续说:“如果朱XX不带头,你们也不会严重违反校纪校规,我必须要严惩!不严惩校风就会坏。我已经跟朱XX爸妈打过电话说明了这一点,他父母求情我都没动摇,你们还是回去吧。”校长说完,便摆了摆手示意我们回去。胡一拳再也挤不出个笑来,他说:“这次违纪,我们都错了,我比他好不到哪去,想法是他的,计划是我的,您把我也开除了吧!”我和大矛也响应着胡,说我们也该开除。校长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厉斥:“你们真是瞎胡闹!你们真是要把我的学校毁了才行!”说完他便摔门进了寝室。

我们没有走开,而是在他寝室门口当门神。胡一拳料想,校长不敢把我们四个人全部开除。一来学校精简,生员不多;二来,恰好我们仨成绩还不差;三来,胡一拳和大矛是班干部。可朱会抄就比较倒霉了,他成绩不好,唯一一次抄作业还被萧太后发现了,给领导印象不好,况且逃校也的确是他的主意。校长为了校风,杀鸡儆猴必定会选朱会抄。

白日当空,渐渐西行,我们又等了两个小时。窗外的颜色变得昏黄,看看手表,快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我想,校长大概已经心急如焚了,他本是这个学校的最高统治者,如今却被我们胁迫。没多久,校长再次开了门,他对我们装作不理不睬,往食堂的方向去,我们像三个保镖,对他形影不离。走过了校舍,又走过操场,校长装不下去了,他说:“行了行了,你们别跟着了。”我们不听。他无可奈何,说:“我带过这么多学生,第一次见到你们这样的。”我们继续跟着,四周的人都看着我们,好奇的打量,校长终于妥协,他突然笑了起来,说:“好了好了,我从轻处理,待会我再找朱XX谈谈,你们就别跟着我了好吗?”这语气有点像哀求。胡一拳说:“谢谢了,您是个好校长,今天真的打扰了。”校长这种人惜字如金,不会说话不算数,我们放心走了。

回到宿舍,朱会抄已经要收拾好行李,一个大箱子,几个袋子里面是鞋和生活用品等杂物。我们要中止了他的收拾行为。胡一拳说:“你明天再收拾也不迟。”朱会抄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说:“么意思?”突然他又想明白了:“你意思是,校长不开除我了?这不可能吧...”大矛得意忘形,他说:“我们办事,你放心。”胡一拳说:“校长很快就会再找你谈谈。”朱会抄有些生气了:“还谈咯?开除之前还要罚我扫厕所?”胡一拳说:“你个日想多了,只要他再找你,罚估计要罚,但绝对不会开除了。”朱会抄再次乐观了起来,他说:“走走走,吃饭!”

那天我们四人如往常一样一起吃饭,吃完饭太阳就快下去了,大矛不知从哪搞到一个旧篮球,我们一起打它,打到天上现了星星。

第二天校长果不其然找了朱会抄,也给了他特赦,不过有个条件是要他把我们的行动路线详细的交代出来,朱会抄应了。后来校长在我们的路线上加强了防御措施,此外,老邢的值班工作执行得也更加严格了。其实他们不知道,即使没有他们这些后来,我们也不会再夜行出校了。

读到初三,我的成绩很不稳定。有时我会觉得自己可能连高中都会考不上,可我仍然会在周末去玩网游,依我的性格,我是受不了任何束缚的,我称之为放浪形骸。但是那时候,很多平时划水的同学也都忽然的认真了起来,包括胡一拳、大矛他们,胡一拳甚至都不接受和我一起遨游网游的邀请,连周末他都不肯松懈。

某一天,我兜里揣着一百块钱,那是我仅有的一点钱,它们静静的睡在我的裤兜里。在它们睡在我裤兜之前,也就是五个小时前,它们睡在我外婆的铁盒子里。在它们睡在我外婆的铁盒子里之前,他们睡在各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学生手里。外婆搬到镇上后,就没有再当兽医,也没有种菜园子和养家禽,她靠着租房子给镇里的初中生,以及卖一些零食和日常用品,挣一些小钱。这些钱她会放到她的铁盒子里,那个铁盒子是一个月饼盒子。那天,我跟外婆说,我要买一个计算器,学习要用,考试也要用。外婆就打开她的铁盒子,十块十块、五块五块的拼出一百块钱,这些足够我买计算器和往返坐车。但倘若我不买计算器,我可以用它们换我在网游里的四十到五十个小时的快乐,计算器确实中考要用,但我现在成绩也降到低谷了,没准买了也考不好高中,何不人生得意须尽欢。

那天是周日,我从镇里坐公交汽车而来。我在小县城里晃悠,沿着梦泽大道,从城南走到城北,转一个弯,再走到水货街。那是深秋,榕树开始落叶,就像人开始脱发,一片一片剥落,飞旋。下午的时候,天空是一种暗黄色,梦泽大道上铺满了落叶,落叶在这种暗黄的天色下,似一种暗红色。我犹豫着该不该人生得意须尽欢,踢着这一片片该死的叶子,哦不,是已经死了的叶子,它们和人生得意须尽欢相悖,它们和潮气蓬勃相悖,我的朝气不用来须尽欢,用来做什么,可它们偏偏似一种大气的红色,一种壮烈的红色。这让我想到我往后的人生,我的壮年,我的暮年,我落地时的颜色。我想了很多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想得最多的是,我未来的路,究竟该怎么去走。倘若我现在可以得意须尽欢,那往后的人生是否可以尽欢,我不确定。只有校长曾告诉过我们,学习,不止在当下,学习,会有更多的机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没有经历过完整的人生,不能去考究这些话的真实性,但我选择相信校长。那天,我便凭着这个依据,去买了一台计算器。从此这个计算器就像一个信标,我现看来,倘若我当时不去买计算器,把所有的得意挥洒在当下,也许我现在过的是另一种生活,我不敢说那和我现在的生活比起来孰好孰坏,但买计算器的行为,它的意义不仅仅是用货币换了一个商品。

后来我没有再去网吧,开始专心致志的学习,就如胡一拳那样,有人约我去游戏世界徜徉,我也会拒绝。那时候的我难以抵挡网游的诱惑,现实中也有很多事物让我感到疑惑,我想把当下的事情做完再去思考各种事物的意义,想必也要把眼下的放浪形骸暂时收起来。其实一直到现在,还有好多疑惑我都没有解开,倘若能解开,我或许都能出世,但世上出世的人很少,更多的是活在俗世里的俗人,有的事,或许会让人穷极一生都找不出答案,但有的时候,答案未必比寻找答案的过程重要。

那年中考我靠着学校的名额打着擦边球考上了当地重点高中一中。高芬没有悬念的考入了一中;大矛发挥不太好,离开这座县城,去了市里的一所普通高中;朱会抄没考上高中,去学他爸爸做生意了;胡一拳比我低两分,被我挤走了名额。据萧太后说,胡的文化课成绩比我高,动手能力考试出乎意料的失误了。他父母觉得可惜,花了些钱,让他以择校生的身份去了一中,当时每年通过择校生身份去县一中的人约占了总人数的三分之一,很常见。所以后来,我和胡仍常常在一起愉快玩耍。我和高芬,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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