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第四篇/1540字)又是新桃换旧符。这一年,给好多人写了好多信,都没寄出去。所有感情在信纸上喷薄而出,可惜没有遇到依托,又冷却成了尘埃,独自沉淀。
前半年,做各种兼职,跑遍了重庆所有的商圈,卖过泳衣,偶尔夜深一个人赶地铁的时候,看看满城的灯火辉煌,便是无可替代的享受。看马尔克斯,看情人,看村上,游泳,逛街,化妆,跑步,做饭,逃课。期末毫无意外的挂科。无波无澜。
暑假,索性投笔从戎,开始了后半年永生难忘的记忆。
在一层层审查中抽空回家一趟,离开时,爸爸送我至高铁检票口,我咬紧啊嘴唇,硬是没敢回头。走上月台,再也不顾旁人的眼光,嚎啕,直到长沙,邻座皆诧异不已。这样失态的事情,记忆中似乎没有。我只知道,这一别,我是真的回不去了。
走的那一天,没让人送,只在之前和几个朋友简单告别,眼睛悄悄红了几遍,而已。来到新兵营已入夜,大雨瓢泼,山路蜿蜒,所有人在坝子里夹道欢迎,班长上来拎过黑包。十点在床上辗转,不敢相信自己已一身戎装。
新兵营里写过很多信,给很多人,但都没寄出去。里面,有伤痛的委屈,有胜利的喜悦,有点滴的想念。下连之后,就留在了那里。不重要了,反正都过了,反正挺过了。
第一次跑三公里前,恐惧。六百米的跑道,五圈。第一圈,环顾秀丽风景,心情良好。第二圈,想念一个人,不知道伊人在做甚。第三圈,路途已过半,哦耶!第四圈,卧槽,那个肉头居然跑我前头去了!第五圈,卧槽卧槽!劳资好轻松啊,你特么劳资要超超超你啦!啊啊啊~劳资~跑~完~啦~~集体对着大山对着湖水对着天空,大声呼喊:啊~那是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运动带来的畅快淋漓。也算对不自信的过去画上了句点。从此爱上奔跑,一发不可收拾。每一次接力,每一次往返跑,每一次冲绝望坡(也就是工商大门口到北二十一栋这么远吧),必须全力以赴,与风赛跑就不用说了。成绩一般般吧,从十七分零五秒到十六分,十五分,到上次的十三分四十二。
第一个周末晚上,指导员给我们放了《珍珠港》,真是部好片子,我之后再也没看过更好的电影了。
训练日益沉重,从头皮到脚趾都是伤。防毒面具把头发扯的一把一把掉,耳根渗出血。卧倒把手肘皮蹭的血肉模糊。匍匐把手背,膝盖弄得青紫。小腿,脚背,天天跑个不停,就不用说了。卧槽,老子每天一百个仰卧起坐,尾巴骨都把屁股磨出血了。这些都没什么,我知道这是作为一个军人必须经历的过程。
老兵从外训场回来的那天,阳光明媚,白杨挺立。我们站在绝望坡口,敲锣打鼓,迎接英姿飒爽,风尘仆仆的英雄们凯旋。他们坐在车子上向我们挥手致意,我就想,明年,我也会像他们一样!
受不了的是惩罚,妈的,天天点完名就开始蹲,两小时打底。十月二日下午三点那次,尤其刻骨,妈的,一边蹲一边列罪状。很多人一边蹲起一边掉眼泪,有人晕倒班长就拿冷水泼。五点五十开完饭回来还继续,直到晚上七点半,营里组织看晚会。起来的时候,钟琪班长把我们班一个个扶起,就因为这个细节,不管她对我如何严厉苛刻,我始终敬爱她。
在我第三次掉弹匣之后,班长让我背着枪冲了个够,跑的时候我想着,卧槽,老子干嘛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来受这个苦,呜呜呜~
十二月份,一切都接近尾声了,老兵们,也要退伍了。那天的晚会,三堆熊熊篝火把整个天空映的通红,空荡荡的训练场温暖无比,变换的灯光打在飞舞的灰烬上,就像下起了鹅毛雪,每个人的头发上,大衣领上,沾满了“雪”。有人唱花房姑娘,有人唱千万次的问,一点不比大学晚会逊色。我坐在台下,兜里装满了橘子和瓜子花生。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们,哭着笑着,告别老地方。
后期加强训练班长天天带我们去跑山,那山,也就比南山高点儿,我们在顶上眺望,外面的世界真大呀……
《唱给十年后的自己》,这是我唯一一首学起不别扭的歌。学的时候,我和丰兄就坐在角落里,眼泪悄啊悄流满脸庞。
说实在的,要下连了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我只是在临走的时候眼里进了沙子,才会鼻涕眼泪把鼻子眼睛都弄得红肿不堪。你看,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
医院的车子把我带到了一个新新的环境。这里挺好的,宽松自由。不久我们就全副武装,走了几百公里。我和某某也算一起翻山越岭,日行百里了吧。
节后,我就会重回重庆了。据说三医大训练重,觉得不如去西藏。现在已经想通,技多不压身。在军装上加上白大褂不是我一直报名参军的初衷吗?
现在的我,眼睛清澈坚定,奔跑在风中像是一道闪电,感觉插上翅膀就能飞越高山海洋,想去最远的远方,成为最想成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