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逢乐的缝纫机,总是“哒哒”地响着。他说他缝补的不是衣服,是快乐。
“你这衣服都缝过多少次了,老周?”杨大爷听着坐在一旁客人略带怨气的家里事,也不抬头,脚下不停。
“老周,你该知足,有老婆,有孙女,值啦……”杨大爷拿起缝补好的衬衫,递给默不吭声的老周。
“要我说,就别怄气了,去医院检查检查也不是坏事……”
话还没说完,老周接过衣服,“去趟医院得花多少钱?我都这把岁数了,犯不着!”
“人活一世,就是要把……”
“打住!老杨你大字不识一个,天天整这些文绉绉的话,我可听不懂!”老周将钱拍在桌上,摆摆手,抬腿便走。他背影佝偻,垂下的手,不经意间又抬起来,紧紧捂住了肚子。
杨逢乐一辈子无儿无女,老婆死于难产,连带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起走了。一个人守着小铺子,当老周劝他再找个伴时,他就把那句话搬出来:“人活一世,就得把快乐缝进心里,我已经缝够了……”
周三平死于一个月后的清晨,胃癌。
杨逢乐什么也没说,只是回到铺子里,从箱底翻出一匹藏青色的厚布。缝纫机的哒哒声在午后响得格外清晰。他在为老周缝葬服,也许用他的话说,是把最后一份快乐,细细地缝进针脚里,陪他上路。
也许是吧。因为从那以后,裁缝铺里只剩下机器孤独的声响。杨逢乐,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