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正处在夏季的缘故,虽然才早上九点多,疗养院里面的气温就已经相当高了。一个人冒着地面升上来的热气在这座叫做避风港的疗养院里面转了一圈,总算对这它有了一个最基本的认识
这座叫做避风港的疗养院是一个由几堵围墙和很多铁丝网围起来的独立建筑群,它背山临海,总面积大概在一两百亩左右。在疗养院的前方是一个半月形的海湾,站在疗养院里的空旷处往海湾的方向眺望,可以看到有三两只渔船无在远处的海平面上无精打采地作业。疗养院的后面是几座不算很高的山,山上长满了高矮不一的树木,间或还可以见到几个背着登山包的人影在山腰处晃动。
整个避风港里面除了办公楼和宿舍以外,最引人注目的大概就要数那个看起来有点简陋的运动场了。它们是一个地面有点凸凹不平的水泥篮球场、一个已经长满了杂草的足球场,在足球场和篮球场之间排列着一些单杠和双杠。那些单杠和双杠是钢制的,由于总是经历日晒雨淋的缘故,它们的表面已经长出了暗红色的铁锈。
在运动场的外围则是一条铺了煤灰的环形跑道,它从运动场的两边不停向前延伸,然后又在前方的某个地方合为了一处,给人一种很圆满的感觉。
如果只是单纯从环境的角度来讲,避风港应该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疗养胜地,至少它比我醒来所住的那座医院要好上千百倍。只是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疗养院里面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我已经在避风港里面转了好一会儿了,却依然没有见到几个人影。即便是偶尔在路边的阴凉处遇到两三个人也都是上了年纪,他们或是装作没有看见我,或是偷偷用眼睛的余光瞟了我两眼然后又忙不迭地溜走了,样子看起来并不是很友好。
对于那些病友们不痛不痒的态度我不是很满意,但是也说不上生气,毕竟我和他们素不相识,年龄也相差甚远,也犯不着非要假装很高兴认识对方。另外,我估摸自己对他们的态度不怎么在乎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其实是被人打发到避风港来的,我本人并不是很稀罕住在这个依山畔水的疗养院里面。
当然,我也不能因为自己是被人打发到疗养院里来的,就一定得主动跑过去告诉别人,其实我一点也不稀罕住在这座疗养院里,我之所以现在出现在疗养院里是因为有人怀疑我的脑袋瓜出了点问题,把我打发到了这里,我本人可是一个彻彻底底受害者呐!
事实上,即使我真的变诚像被狼叼走孩子以后的祥林嫂一样,每天都守在避风港的某个必经之处,只要见到有人经过就将他拦下来,然后再把自己的悲惨遭遇向他们每个人都倾诉一遍,我估计也没有几个人会真正相信我。
至少在我被送到疗养院之前,如果某天我在路边散步时突然有个傻大个鬼鬼祟祟地跑过去告诉我,他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医院里,然后又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后来医院里面的医生怀疑他患了抑郁症就把他打发到了一座依山傍水的疗养院,最后害得他在疗养院里整天惶惶不可终日。我听了就不仅不会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而且还一定会怀疑他的脑子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尽管最初在疗养院里遇到的几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冷漠,但这并不表示整个疗养院里就没有一个肯和别人说话的人了,至少老皮看起来就是一个非常热情的人。现在想起来,遇到老皮其实是有一点偶然的。
当时,我已经在疗养院里转了一大圈仍然一无所获,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先回去休息一下,就在这时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呃,前面那位高个,你是刚进来的吧?以前怎么在疗养院里从来没有见到过你呢?
在路上走的好好的,冷不防听到有人问我是不是“刚进来的”让我不由地吃了一惊:虽然我现在已经失去了记忆,但是最基本的常识我还是懂一点的。我知道所谓“进来”大多指的是一个人因为犯了某种错误,被送进监狱或者劳教所之类的地方接受惩罚,并不是一个什么好词语。
惊讶之余我就赶紧转过头朝着说话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右前方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个五十岁上下、胖胖的男子坐在轮椅上。那胖子一见到我的眼睛朝他的方向望过去就下意识地朝着我挥手,示意刚才是自己在和我打招呼。
见到和我打招呼的人坐在轮椅上我就感到更加惊讶了!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胖子见到我已经注意到他了就咧开嘴朝我笑了一下,他笑的时候脸上的肉把眼睛挤得都快看不见了,但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哪怕一丝刺的味道。
在那胖胖的男子和轮椅后面站着一个围了白围裙的高个中年女护工。那中年女护工不仅个头长得极高,整个人看起来也极其强壮,我在暗地里比较了一下,她的手臂差不多有我的大腿那么粗壮!
那高个的中年护工长相非常威猛,但是她的眼睛却没有什么神采,她弯下腰推着轮椅上的动作看起来也有点漫不经心的,就像一个女屠夫正用小推车推着一堆五花肉一样。我琢磨着她对自己的这份工作其实并不怎么上心。
坐在轮椅上的那个胖老头见我一直傻愣愣地站着,就从轮椅上伸出一只胖胖的手来和我握手,握完手以后他就自我介绍道:小伙子,你好——我姓皮,疗养院里面的人都叫我老皮,你以后也叫我老皮就行了!
老皮如此热情让初来乍到的我感到有点受宠若惊,尴尬之余我就走过去弯下腰和他握了手并且如实地告诉他:我姓唐,是今天刚转到疗养院里来的,对里面的情况还不太熟悉,现在正等着疗养院方面的安排呢……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老皮身后的那个大块头女护工正用手轻轻摇晃老皮的轮椅,似乎是在暗示老皮他们现在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忙,不要再继续再这样无谓地闲聊下去了。
老皮见了有点无奈地朝天空张了一下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东西,但是到了最后他却又把嘴巴紧紧地闭上了。
从老皮脸上落寞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也想和我多聊几句来打发这无聊的日子,只是碍于身后有个监工一样的护理人员在盯着,所以只能暂时就此作罢。
其实我本人也想和老皮再多聊几句,顺便了解一下疗养院里面的情况什么的。不过现实的情况是我刚被送进这座疗养院,心情并不是特别好,而老皮后面的那个大块头护工神情看起来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所以说完那些客套话以后,没等老皮和那女监工再说什么我就主动告辞了。
离开老皮以后我又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去,但是我的情绪却突然开始变得低落起来。只要一想到若干年以后我自己也会变得和老皮一样又老又胖,不仅连走路和说话都要看别人的脸色,到了最后还会在某个洒满消毒水的病房里面被人拔掉呼吸的管子,我的心里就感到非常难过。
就这样有点心不在焉地在避风港里晃荡了一圈,我又回到了宿舍楼。
拿着钥匙在门前犹豫了好几秒钟,最后我还是下意识地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我总觉得自己现在最迫切需要做的事情不是躺在床上休息,而是要想办法弄明白这个U盘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i�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