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巧合,在一次培训中,认识了一位朋友,家里藏着石头几十枚,很是漂亮,问他,答曰渭河石。 我在渭河边长大,也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石头,只知道渭河水浑浊如泥浆,小时候去玩水,上岸后变成泥人。这么浑浊的水里居然有这么美的石头?真是脑洞大开。人常说,生活处处是美景,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而我就是,不会识石。 自这次后,我就常常去石友家,看石,赏石,喜听朋友讲捡石的趣事,不亦乐乎。 朋友也邀请我一块去捡石。我们驱车二十公里到达一个大沙石场。我不放过一块石头,从一大堆像小山一样的石堆中寻找,也没有一块中意的。朋友则走向远方,回来时只带了一块图案石,上面有一只白鸽子,卧在紫红的窝中,太美了。朋友告诉我,要捡好的石头,必须在人迹罕至处。现在捡石的人多,好捡处,都被人翻动过,好石早被别人捡走了。捡漏的可能性非常小。朋友的话有道理。但我认为每个人的欣赏有别,欣赏角度不同,艺术修为不同,同一块石有不同的理解和认知,捡漏也有可能,关键是你要有高的眼力。 此次以后,我也开始自己捡石。 为了捡石,自己买了好多资料,认真学习,知道了渭河石的分类有玉石、玛瑙、庞公石、芙蓉石、玄石、罄石、石英石、鸡肝石、黄蜡石、形象石、画面石等,也知道了瘦、露、透、皱、韵、质等赏石知识。也知道了好多故事如刘海撒钱、金蟾献宝、日月同辉等。 星期天,去沙石场捡,去河床捡。翻翻找找,偶得一两块带回家。家里的石头渐渐多了,连小儿子也说:“ 爸爸,你要把石头河搬回家吗? ” 河床上捡石最辛苦。走进河床,石块卧在泥沙中,有的只露一小半,严丝合缝,用力跟本搬不动,抠不出。为了可以轻松的撬动较大的石块,自己制了一个挖石的工具,钢筋做的,看到石块就去挖去撬,一个平方公里的石床,往往流连四五个小时,搜寻完又去下一个石床。通常感觉不到饿,渴了,喝水,渴沙窝里的水。把捡到的石块放在一块儿,三五成堆,又去捡,又一个三五成堆,最后再把它们归到一处,放在水边,用刷子刷泥,边刷边挑,好的放一边,差的放一边,最后再从好的中挑二三块石头,装入袋子里,背在背上,有时重七八十斤,很重,一步一步从河床走向堤岸,回家。 到家后用清水冲洗,再刷再挑再赏。阳光下,灯光下,高光下有不同的韵味。 冬夏易节,捡石不断。 东风猎猎,河水结冰,照样捡石,这是最好的时间,枯水期水落石出,河床大多裸露。感觉不到冷,身体微微发汗,手不停的翻动,擦拭,手上的皮糙得像搓子。常常一无所获,有时偶得一石,便欣喜若狂。 夏日里最好的捡石时间有两个。一是下雨天。一下雨,石块上的泥土被雨水冲涮干净,美丽的图案呈现其上,静静的卧在那里,就等你去发现。记得有一次下大雨,自己穿好雨衣出门,雨如盆倾,一个人在石场翻石山,捡宝贝,得到一块,洗涮选定,回到大路上,车子不见了,只好背着石块,一步一步从十里外走回家,雨依然很大。二是河水暴涨之后。河水暴涨,水流的力量很大,挟卷着石块滚滚向前,水缓处石块下沉,埋于泥沙之中。每次暴涨,就是搅动石床,新的石块被翻出来。这也是捡好石的时机。 那几年时间自己有了心魔:过几天不去捡一两块石头,心就空落落的慌,寝食难安。吃饭说石,闲时捡石,有空玩石,兜里装石,石不离手,石不离口。不去捡石,就在捡石的路上,时不我待,石不我待,不去捡,就被别人捡走了,无缘无份。 那时看每个石头都可爱,看每块石头都有韵味,恨不得把石场包下来,自己慢慢欣赏。现在想想,那时是捡石的第二境界,为伊消得人憔悴,看石不是石。 后来去宝鸡,去西安,看石展,进石屋,逛石馆。与高人交流,与达人相叙,与贵人讨论。渐渐的,有了选择,进入第三境界,看石也是石,但带回的很少。 捡石,讲的是石缘,与亿年的石头相遇、相知、相赏,是缘分,可遇不可求。你爱他,美丽的石头,就等你,那是亿年的约定;你挖掘他的韵美,他带给你精神的愉悦和超脱。 这也使我想到,亿年埋于深山,被河水淘洗, 沉于沙土, 没有被发现, 依然坦然处之, 不去抱怨,只是做好自己,剥蚀掉身上的瑕疵,让最美的风韵展现出来。这也使我能泰然对待人生,坦然看待万物,身上有了一份卓然之气,一缕石的质朴之气。 自己最欣赏的人是米芾,最欣赏的事是米芾爱石: 宋人叶梦得《石林燕语·卷十》记载有这样一件事:“(米芾)知无为军,初入川廨,见立石颇奇,喜曰:‘此足以当吾拜’。遂命左右取袍笏拜之,每呼曰:‘石丈’。言事者闻而论之,朝廷亦传以为笑。” 宋人费衮《梁溪漫志·卷六》中,记有米芾另一件拜石之事:“米元章守濡须,闻有怪石在河,莫知其所自来,人以为异而不敢取,公命移至州治,为燕游之玩。石至而惊,遽命设席,拜于庭下曰:‘吾欲见石兄二十年矣’。” 第三次,他得到一块端石砚山(一种天然形成的状如峰峦的砚石)爱释手,竟三连三天抱着它入睡,并请好友苏东坡为之作铭。米芾一生蓄藏的砚山和石砚非常多(清代《西清砚谱》中著录有多方米芾珍藏的石砚)。他在给朋友写信中这样写道:“辱教须宝砚,去心者为失心之人,去首者乃项羽也。砚为吾首,谁人教唆,事须很研。”由此可见,石头就是他的命。 米芾爱石成癖,玩石如痴如醉。外出时曾见到一块奇石,他欣喜若狂,绕石三天,搭棚观赏,不忍离去。后人在他搭棚拜石处修建了一座“拜石亭”,还在奇石与亭子之间修建了“绕石桥”。他在江苏涟水为官时,因为当地毗邻盛产美石的安徽灵璧县,便常去搜集上乘奇石,回来后终日把玩闭门不出。他的衣袖中总是藏着奇石,随时随地拿出来观赏,美其名曰为“握游”。 米芾因爱石拜石眠石而有趣事流传,因爱石而有名画传世。而我也是个石迷。与石对话,赏石为趣。古人云,好知者不如乐之者,乐而忘忧,乐而忘形,乐而为石,石痴、石疯、石人,有石缘。 足矣。 网上身价超亿的奇石自己也欣赏过:小鸡出壳、岁月老人、东坡肉等,那是奇石中的绝品、极品、孤品。而自己的石头也一样,每块石都沉淀了历史,浸润着岁月,饱含着日月自然的精华,蕴含着自己美丽童话,世上没有两块相同的石头,每块石头都是孤品。世上的石头会开花,世上的石头会说话,是真的——只要你懂石,只要你俩成为知音,他就会说出许多美丽的传说。 捡石之乐,乐在捡,痴在赏,醉在品。 捡石者,捡的是心情,捡的是情趣,捡石的过程中既可以锻炼身体,又可以亲近自然欣赏美景,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