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又做梦了。梦见我回老家了。我在某个熟悉的路口等他,那也是他熟悉的路口。我拿出手机,非常激动地拨打他的号码,心里想,快点来接我,快点。我一个人回来的,孩子没在身边,老公也没在身边,啊……电话上的数字老是看不清,没拨准,我还是在用那个有数字键的手机,凹凸不平的键面,滴滴嘟嘟的声音,都在提醒我,拨错了拨错了……慌乱之中,醒了。
这是一个怎样令人稀嘘的梦啊。挥别的种种,挥不去的种种,常常缠绕在我梦中。这世间有多少我以为放下了的人和事,在我不经意间,仍然在我梦中徘徊。它是在我潜意识里吗?在我骨子里吗?我明明已经祭奠过了,我记得我已非常庄重地告别过了!可它还是时不时来惊扰我的心灵,让我梦醒之后又陷入回忆,在我的思绪里纷纷扰扰,不得安宁。
我真的信誓旦旦说过,我已不再去想,我也不再盼望回到过去的生活。我现在过的很好,很安逸,很平静。守在那个靠马路边的店里,当日影向我的写字台投射时,我就知道,夏天来了……年复一年,日影怎样移动,日子就怎样被我数算。当我偶尔回去老家的时候,见到的都是些似曾相识却又没法确认的人和物。耳边听着我深深怀念的家乡话,感觉那些所有熟悉的都很陌生,而那些看起来陌生的又都很熟悉——但我骨子里,我心灵深处,我还在念念不忘那个时候的事!我在恍恍惚惚中,又梦见自己来到教会。都是我认识的那些弟兄姐妹啊!他们在谈笑,在唱诗歌,在教堂那条又窄又长的过道里走来走去,可是,他们就是没看见我。似乎也不再认得我。上台的那个人是谁呀,他们在充满激情地讲论着什么,那是我曾呆过的地方!被他们占了……没人再记得我,没有。但我都记得他们。我失失落落地下了楼,走到那个依然还在的拐角处,我记得和教会做邻舍的那个邻居熊奶奶,我问她,有空的铺面可租吗?你这儿有两间以上的铺面吗?我需要找个挨着教会很近的地方,我要在这里住着,等着,有很多朋友要过来玩……
这又是个怎样令人稀嘘的梦。挥别的种种,挥不去的种种。我用身体告别了过去,我的情感却还在那处纠结,停留。我努力地认真地活在我现在的生活中,可是我的梦里,从来没有现在。没有现在的人,也没有现在的事。
生活依然在有序地朝前。过多回头张望,会像罗得的妻子一样变成盐柱(创:19:26)。想让自己一笑而过地忘记历史,我却做不到。可以不再去想起,却永远也不会再忘记。冰冷的现实不停地在辜负我们最初的执念……我不忘初心啊!可是我的初心被现实在更正,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更正,回头再看初衷,面目早已模糊不清。
挥别的种种,挥不去的种种……原来那首叫天涯的歌,是为我唱的,唱到我心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