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1932年春,第聂伯河水电站的泄洪闸门发出雷鸣。保尔握着焊枪站在钢梁上,焊花坠落三十米高空,在湍急的河面绽开转瞬即逝的银花。他的右膝在寒风中隐隐作痛——那是去年抢修高炉时被钢水灼伤的纪念。


德国工程师施耐德举着经纬仪怒吼:"斜拉索偏差0.3度!你们布尔什维克只会用蛮力!"保尔解开安全带,像当年骑兵冲锋那样贴着钢索滑向对岸。冰凉的钢索摩擦着手套,他在百米高空想起童年时父亲教他辨识的星空:北极星永远指向正北,就像淬火后的钢铁永不弯曲。


暴风雨突袭那夜,工棚的油灯在风中集体熄灭。保尔带着突击队摸黑加固模板,指尖触到钢筋上凝结的冰晶。闪电劈开的瞬间,他看见施耐德跪在泥浆里,用德文诗集垫着记录本计算配筋率,钢笔划破的纸页上浸着铁锈与雨水。


洪水警报拉响时,泄洪闸被上游冲来的沉船卡死。保尔系着麻绳潜入漩涡,河水灌进旧伤未愈的膝盖,冻僵的手指却能精准找到变形的齿轮。当氧气即将耗尽时,他咬开气阀用最后的气泡发出信号。浮出水面的瞬间,三十支焊枪同时点燃,将黑夜焊成白昼。


庆功宴上,施耐德递来镀铬水平仪当作扳手:"你们用血肉修正了钢铁的误差。"保尔转动精密齿轮,在反光镜里看见自己早生的华发——它们和钢梁上的霜花同样闪耀。远处未完工的坝体上,工人们正用钢钎在混凝土表面刻下五角星,如同当年骑兵在马鞍上镌刻胜利的日期。


通航典礼那天,保尔站在新浇铸的闸门上。万吨货轮拉响汽笛穿过闸口,震落他肩甲上的铁屑。施耐德忽然用俄语背诵《海燕》,生硬的卷舌音惊飞了巢中的雨燕。保尔望着水电站延伸向天际的输电线,那些绷直的钢缆让他想起战场上勒进掌心的马缰——它们都曾在极限的张力中,迸发出改变世界的力量。


夜幕降临时,第聂伯河变成流动的钢水。保尔在值班日志上画下北极星与水平仪的简图,就像连接起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言。窗外,新上岗的学徒工正在钢梁上练习焊接,跃动的蓝色电弧照亮他们年轻的面庞,如同淬火池中正在成型的钢坯,即将闪耀出超越钢铁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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