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6-29

再别潘宅
“哐当”一声,潘宅小学宿舍楼一层东侧那间小屋的木板门,缓缓阖上。我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悠悠然住了两年半(2021.4/2023.11)。对于走过五十余载岁月的我而言,这里无疑是诗意盎然的栖息港湾。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妄想着自己如果有钱的话,通过沟通获取能够长期的在那里居住权呢。我将那把门钥匙,轻轻放入一个小茶叶铁盒,而后郑重地交到潘宅村民手中。那细微的金属碰撞声,仿若我与潘宅小学十五年时光交错碰撞所奏响的悠远回声。

昨日,我已将潘宅小学的几间斗室悉心收拾干净,关上了门,把电拔掉了,把通往宿舍的水关头关上。傍晚时分,我驾车从校间操场缓缓驶出,车轮轻柔地碾过校门的门槛。那一刻,我心中明白,这一次,是真正的诀别。

自2010年11月调动来算起,这十五年里,我常住于此有近三年时间。这片小小的天地,收容了我生命中那段难以述说清楚人生的朝朝暮暮。车子驶出大门,在校门口的那棵大榕树下,我终究还是忍不住从车后镜回看,作最后一次凝望。那熟悉的校园轮廓,在夏天傍晚的氤氲中渐渐模糊。心底有个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响起:莫要再留恋了。这念头,与我告别鹅头、赤石、筶杯、田边、刘厝、埭头那些曾挥洒过汗水的乡村小学时的感受相似但有别。每一次的离开,都仿佛解开了一道无形的枷锁。校园里的树,那轻柔的风,曾浸润肺腑的空气,连同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和事,都悄然沉入记忆的深潭,化作一缕难以寻觅的轻烟,散去。

潘宅的时光,宛如烙印在生命底片上的一抹温暖色彩。犹记得2021年4月后,我重返此地,那宁静与居所带来的舒泰之感,恰似漂泊的船只寻得了临时的锚地。屋东的小溪,潺潺流淌,不分昼夜地携来水的气息与清凉的风。它们无声无息地润泽着那段专注读书的静谧时光,还有酣畅打球的畅快瞬间。那是在人生低谷中,生命倔强生长的有力证明。我曾深深贪恋这份难得的安然,满心期盼能在此多停留一些时日。然而,老校舍的房子,终究是属于潘宅村的。如今,是时候告别了,为这一段被溪水声和书香萦绕的难忘岁月,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

搬走的,不只是旧物家什,更是对自己过往五十年人生记忆的一次主动割舍。回首往昔,从汀歧到赤石,从筶杯到鹅头,从田边到潘宅,再到莆田,到秀屿……三十年光阴流转,我如同迁徙的候鸟,始终未曾像此刻这般,在单位旁的老步梯房里,将工作与栖居如此紧密地联结在一起,构建起一份迟来却又踏实的定居感。那些散落在不同村落校园的岁月,每一段都曾实实在在地填满了生活,却又如同指间的细沙,最终悄然滑落,踪迹难寻。它们都成了“不再记忆的如烟往事”,提醒着我生命中的驿站何其繁多。

潘宅小学,连同那些曾寄托过青春与热望的村小,终究成了生命长河中停靠过的一个个码头。我们从艰难的来时路跋涉至此,身上满是风尘,心中藏着故事;而前方,去时的道路已然在脚下延伸。告别,并非无情之举,而是生命行至某一阶段必要的仪式——唯有放下,方能拾起新的希望;唯有割舍,才有新生的可能。那些校园里的树影风声、书声笑语,连同潘宅小溪的淙淙水响,它们并未消逝,只是沉淀为灵魂深处的底色,默默滋养着我走向下一个驿站的步伐。

再别了,潘宅。此去,愿我带着这份沉淀下来的宁静,坚定地迈向属于自己的、更加坚实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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