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真是个安静的地方。
她默守着原本的寂寥,由着自己的性子让时光静静地随江水流逝,而她的面目一如往昔。
幸好西藏的政治中心迁到拉萨,让她远离世间的是是非非。幸好上苍眷顾着她,让她多了几分温婉,少了几许藏地的苍凉。幸好入藏之道难于上青天,没有那么多的游人肆意地改变她的盈盈眉眼。
幸好我们来了,一睹那藏了上千年的神秘瑰丽。
山南路上
可能是自驾的缘故,特别喜欢沿途的风光。
隔着玻璃,因着这样的距离,不管是绿草茵茵还是群山荒芜,倒是都能觉出各自的妙处。那年年草绿时,也只有星星点点游走于草原的牦牛,才丈量得出草原的辽阔;那野旷云低处,群山与蓝天赤诚相对,大概成千上百年来,也是相看两不厌的吧。
山南的路,比西藏其他地方的路显得多情。一路前行,路虽狭窄,路面却平坦,且车辆很少。路两旁竟是杨柳依依,无端地竟有点思念几千里之外江南的家了。柳树已是有年代的了,枝干粗大,一人合抱不过来。更有雅鲁藏布江浅吟低唱于路的一侧,人生若也有这般且行且吟的诗意,该是何等理想的境界。
在夜雨中,到泽当镇,泽当镇是山南市人民政府所在地。沉沉夜色里,辨不清它的模样,第二天又是一早就离开,对泽当镇而言,我们真的只是匆匆的过客了。
一夜的雨到第二天早晨停了,上苍给了我们一个晴明的日子去观瞻桑耶寺。
跨过江,翻过山,桑耶寺仍无迹可觅,真是“山长水阔知何处”啊。修路的缘故,寻找的过程变得饶有趣味。一会儿窜到村庄,村中牛羊悠然,孩童嬉戏,房屋静默,受惊吓的倒是我们,赶紧退出;一会儿行驶在田间小道,看着麦苗青葱,赏心悦目,阡陌交通,却是无路可走;一会儿行驶在杨柳成行的路上,远远地望见山间烟雾缭绕不散,想着终于走上正途了,可是转眼间,正途变成了羊肠小道。桑耶寺可望而不可即。正束手无策时,可是来了救星,当地的一辆货车带着我们这群迷途的羔羊到了桑耶寺。
桑耶寺
我们乘兴而来,山重水复地寻找,桑耶寺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煨桑节。
今天的桑耶寺门庭若市。其实,还真是个集市呢。
从停车场到寺门这一路行来,路边,时有藏人卖小捆的柏树枝,不知何用。这儿的藏人更不会汉语,着急地比划了半天还是不懂。他只是伸开五指,拿出五元给他,他点头。不管什么情况,我们先买了再说。
后来我们从桑耶寺出口离开,寺外就是一条长长的商业街,吃穿用戴,应有尽有。 虽说佛教是藏民生活的一部分,但出了寺的藏民回到俗世中,倒是一改寺中沉静恬淡之色而活泼起来,商业街上是他们活跃的身影。我辈俗人,也喜欢这样的人间烟火。午后途经昌珠寺,寺门处的热闹并不亚于桑耶寺。因了这样的气氛,这些寺院倒是生动了许多,变得可近可亲了。
菩萨有灵,看着人间欢喜的日子,是羡慕还是暗自得意他们的杰作呢?
捧着一捆柏树枝走向桑耶寺的大门,远远地就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等着进寺。好久,终于挪到寺门口。刷了身份证,经过安检,才进得寺来。
在藏民的指点下,郑重地把柏树枝投入煨桑炉中。我们的仪式是简陋的,但看着炉中桑烟袅袅,希望菩萨能收到我们这群风尘仆仆地从几千里之外赶来的信徒敬上的馨香。
刚踏进乌孜大殿,不曾想忽的一下,筒钦、长柄鼓、扎令、铙钹、金刚铃等各种法器齐鸣,浑厚地响彻了整个殿堂,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听到鼓号齐鸣的洪亮的诵经。僧人们盘膝而坐,有的持着长柄鼓槌敲击,他们不时地翻着片片经文,诵经声随着鼓点急促而有节奏。
终于觉得自己不再是藏传佛教的旁观者。那一瞬间,如醍醐灌顶,沉沦在佛乐梵音间,自失起来。此刻,只想和在经堂四周席地而坐的藏民们一样,端坐于地,好让我离佛更近些。
是尽兴而归的时候了。
这时再回头看错过的晒佛节,看生命中很多次的错过,其实都是最好的安排。
就如同我们的灵魂注定最终要到被认为是转世轮回的起点和终点的桑耶寺,开始新的一轮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