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片:老猫枕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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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位于北武城正中央的位置,但北武监牢却设在城北,这座监牢不但墙厚瓦坚,更能同时容纳近千人,所以不管是触犯地方法规,还是触犯了军法,所有的犯人都关在这里。原本城北的位置并不是监牢,而住了几十户平民,刘宗到北武驻军后,第一件事就是巩固北武城防,第一件事就是将城墙附件的居民改迁至城内,其中城北最为要紧,便将监牢建在此处。
北武是北方军事要地,不单是因为它串联了整条北方防线,更因为它是南下北上的关口,还是刘宗的中军驻防所在。既可以说是最安全的所在,也可以说是最危险所在。城北正对着北国边境,驻军在城门口设防,本来就不方便平民居住,将监牢设在城北,一方面可以有驻军顺便防卫着监牢,一方面万一北国大军围城,也能尽量减少平民伤亡。
去监牢探望易慎行,许言要罗敏陪着,遣了宋力先回去,倒不是说她不相信宋力,只是有些事不方便当着他的面说。
易慎行仍旧是一副不悲不喜的模样,坐在床头,迎着阳光的方位,因为许言送进来一些换洗衣物,倒不显得颓废,只是胡子长了不少,总有些黑瘦、憔悴,脚镣已经去掉了,但仍戴着手铐,毕竟他仍在死囚牢。看见许言走进来,易慎行缓缓站起身,走向牢门,但因镣铐另一头锁在墙上且铁链长度有限,走到一半便只能停滞不前。铁链发出的当当铁响,莫名令人心凉。
牢门打开后,罗敏靠着牢门站立不动,因心里相信自己的师兄是有惊无险,她姿态放松、斜斜倚着,甚至脸上还挂着看好戏的笑。
许言央着狱卒解开易慎行的镣铐,一再保证易慎行不会闹事、不会逃跑,更会乖乖再戴上镣铐。狱卒本来就认识易慎行,对这位屡立战功的年轻将军很是敬佩,易慎行被押赴监牢的时候,他就满腔愤懑,当然他也听说了许言刑场救夫的事。许言这么一说,他立刻就上前解开手铐,一边躬身往外走,一边说有事您叫我。
许言勾着易慎行的手,靠在他手臂上,安静靠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最近累坏了。”倒也不是真的累,屁股被打得开了花,先是疼,又是痒,疼好忍,痒难忍,她坐立不宁、寝食难安了好些日子。疼痒难耐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念叨着骂易慎行,怎么难听,怎么骂。见面看他胡子拉碴、两眼无神的样子,也着实心疼,不自主的放低了声音,“你还好吗?”
易慎行对着罗敏说:“马上带她回洛洲,不要进城,去找师父。”
罗敏视线在许言和易慎行间晃动,好一会儿才说,“这次不能听师兄的。”
“刘宗死了!”许言突然插嘴,抬头盯视着易慎行,眼见他的表情自惊诧、不信、无措,以至最后的惊惶、疑惑、镇定。百般变化。
“是谁?”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许言咕哝一句,“你以为我愿意来监牢吗,这里又脏又臭,你又不对我说实话。”
易慎行沉默,对着许言那双仿佛看透人心的眼,他完全没了隐瞒或是说谎的勇气,嘴唇动了动,才说:“这事太大!”
“大到刘宗被人谋杀了也不能说?”许言语气严厉了起来,“刘宗,在北境十年,修筑北方防线,组建轻重骑兵,多年来积小胜为大胜,一点点改变北强南弱的状况。你说,北方少得了十个易慎行,少得了一个刘宗吗?狼牙案后,朝堂动荡,虽然皇帝强压住局面,可现在算得上是朝局稳固吗?西蔺、东海虽是属国,却虎视眈眈,甚至意欲结盟,给我们来个东西夹击,真打起来,有几个能率军抵抗的将领?若失了刘宗在北方的牵制,南国是不是真要由皇帝亲率禁军来一场京城保卫战?”许言再不懂政治,也知道刘宗地位的特殊。
许言不是危言耸听。刘宗绝不仅仅是北境守军统帅,只要有他,北国精兵南下都要多费几番思量,更不要说一向国力羸弱的西蔺和东海。“所以,你好好想想,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易慎行朝罗敏挥了挥手,罗敏会意,走出去拦着可能会出现的狱卒或其他人。
“我没杀人。”易慎行神情坦荡,直直盯着许言,说:“我没杀人。那晚,我心情不好,走出大营,一个人城里游荡了许久,约莫四更天的时候,听到有奔跑、呼救的声音,那附近除了郑家大院没有其他住户,我听着声音不对,也来不及多想,直接跃入院中。院内已经是鲜血四溅、狼藉一片,我刚抽出宝剑,便有一位伤者倒进我怀里。我原本可以救他,只是那剑来得太快,直刺这人的胸口。”易慎行有些懊悔,摇摇头,说不下去。
许言握了握他的手,她明白那种体会,明明有机会去救,却救护不及,“慎行,所有人都需要反应时间,你也不例外。然后呢?”
“然后,我与杀手斗了几招,他不愿与我缠斗,且战且退,因为他轻功极好,我追出几条街便没了踪影。”易慎行抬头,“不过,我看清了他的脸。”
“你是说他没有戴面巾?”许言陡然一惊,杀手没有试图掩饰自己的外貌,说明他是极其强硬且自负的人,他笃定自己杀得了所有人,不会有人能活着记下他的容貌。他残忍、好杀、自大,或许杀戮的原因,或许仅仅来自于郑家某个人的眼神。
“没有,他穿了一身白衣,身形与我相似。”易慎行努力去形容着凶手的外貌,“面容白净,没有胡须,看起来像个书生,眼睛……”
“这些话你说给画师听。”许言镇定下来,制止了易慎行对凶手体貌特征的描述,有些印象不会因为回忆而强化,而是异化、扭曲,描述的次数越多,回忆者越容易添加自己的主观想象,“你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么?”许言情商确实不高,但她也明白易慎行特意跳开的这段话,才是最重要的。况且,他说描述的整个情形与自己的判断完全一致。
易慎行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许言以为他要改变主意,准备要再次劝说的时候,他才叹了口气,说:“刘帅曾是睿王一党,曾做了一些,嗯,一些对皇帝不利的事,虽然睿王势弱,他却因为累积的军功将军政大权牢牢握在手中,我以为他已经与睿王划清界限,谁曾想,他仍旧受其牵制,不得不做一些与边防无益的事。我敬他如父,唯他马首是瞻,没想到他会屈服,为了个人利益而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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