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子一直在我前方晃悠的走着，耳机线随着步伐并富有节奏左右摇摆。我像往常一样双手插在口袋中散漫随行，从身旁快速飞过的汽车把琪子的长发吹得飘起，习惯性收回舞动的双手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昏黄路灯下的流动商贩正收拾物品即将结束一天的流浪征程，稀疏的行人也陆续被临近深夜的墨色逐渐稀释，对面路边的一个女子正怒气冲天指着手扶自行车的男子，远处的空旷暗淡忧伤，充满了大量凄迷浓郁的雾。

不知觉已经走到了幽暗的涵洞，前方的琪子在视线中只剩下朦胧的轮廓。我依旧前行，忽然鼻子嗅到熟悉的味道，我连忙退后一步，那是琪子的发香，只觉得她转身怒视。

琪子：“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我：“没 没有啊！”

琪子：“你到底是在保护我？还是在跟我？”

我：“保护你，当然是保护你啦！” 琪子转身依旧前行，我紧随其后。 琪子：“这么暗的环境你看得见我吗？”

这时对面一辆货车驶过，耀眼的灯光把琪子的发丝照的清晰可见，待她转头的瞬间，我看到她被风凌乱的刘海在眼前晃动。她的表情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微笑，只觉得这种气息瞬间美好。

琪子：“干嘛呢你，我问你话呢！”

我：“看得见，看得见哈。”

琪子回过头去，我们依然在幽暗中前进。

琪子：“世界上总会有些人，他们常年累月在这样环境下生活，你说他们晚上不怕吗？”

我：“恐惧之感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消失并适应，唯有孤独才是人内心最无依靠的状态。”

琪子：“那如果是你，也会感到孤独吗？”

我：“孤独这个东西会蔓延到每个角落，无论是光亮还是黑暗，无论是开心还是悲伤，它都会无孔不入。”

琪子：“那你孤独吗？”

我沉默不语，在接近洞口时，飞来几只蛾子在琪子头发上盘旋，我忙挥手赶走。

我：“这些虫子真可恶啊！”

路灯昏黄下的我们依旧前行，方才吵架的一对男女在一辆自行车上缓缓从我们身旁驶过，女子把头贴近男子后背并双手抱紧。 琪子摘下耳机放进口袋，回过头对我笑笑道：

“经常这样对你感觉不是很礼貌啊！”

“哪有，对我不用那么礼貌啊！”

说完感觉哪里有点不恰当，忙又说 “你哼唱的也挺好听哩。”

琪子撇撇嘴转头，我们右拐到一条商业街，此时只有几家商店还未关门，跟随她走进一家灯光通亮装潢颇为整洁的服装店。从里面走出了一个 睡眼惺忪的女子过来忙打招呼，我发现左手边为男装，右手边为女装，想必店主充分继承了男左女右的传统。琪子在右边走马观花后来到左边，拿起一件红色花格衬衫目光转向我。

“你说我给他买这件衣服怎样？”

“你先前不是说要给他买双鞋子的吗？”

“哦，鞋子给他买了，我想再挑件衬衫给他。”

“也好，也好。”

“来，你站好我比一下。”

琪子拿起衣服往我身上放。

“不行吧，他要比我瘦的。”我站好并对她说。

“也是啊，哈哈，他可比你苗条多了。”

说完她又拿着把双手伸直，仔细观察衣服。我凑近看了看领口尺码道：

“这个应该大了，得小一码。”

“我觉得也是。”琪子点了点头。

不知什么时候，一直在身后精神恍惚的店员，迅速拿件小一码的花格衬衫递给琪子。 结账后，琪子把衣服让我拎着，她要给他发条短信，说送他件礼物，他肯定可高兴了。

我：“其实我也发现了，你对男朋友还蛮好的。”

琪子：“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希望他争气些吧，以后能让我过上好生活。”说这句话时，我仿佛看到她眼睛中投射出几丝光芒。

我：“一定会的。”

然后我们继续走着，不多会到了一条夜市上。琪子回过头对我说：

“我有点饿了，想吃串串。”

我们在已经冷清的摊位上要些麻辣串，大概是因为生意兴隆，地上撒满了食品袋和一次性筷子。琪子在摇头晃脑的听着手机外放音乐，甜美的女声环绕在我们周围。 刚吃一口，我就跳了起来，连忙去附近小店买了两瓶水。琪子边津津有味边对我笑着，我则因一口奇辣已狂饮了大半瓶。等待的过程中我环顾四周，临近傍晚的喧闹逐渐被深夜驱散而变得安静。流动小吃摊贩的三轮车堆满各种炊具在身旁缓缓行过，里面油热还散发着甜腻的香味。远处的几个年轻酒鬼在路边晃荡，其中一个没晃好，脑袋撞到路灯紧接着左顾右盼后直接躺下，另外几个看了看地面也跟着躺了下去。 我忽然心生善念，暗想不能见死不救，哪怕是把几个人踹醒，照顾下撞得半死不活的同伴。刚要起身，塞满东西的嘴里发出：“干嘛去啊你？”

“我去前面看看，很快就回来。”

然后起身，后面咀嚼的嘴发出“恩”

我小跑过去，看到几个人已鼾声如雷，刚才不知生死的这位兄弟也已经安然入睡，想必是平日为人处事脸皮极厚，面目并未出现一丝伤痕，边上的人已经扯下自己的外套盖在身上来抵御深夜袭来的寒凉。我转身迂回，不远处的一个残疾乞讨者爬了起来，双手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后和我并排行走，看到我的注视，他微笑挥了挥手，随后在安静的马路中央静止，掏出一支烟塞进嘴里又掏出打火机点燃后，漫步在朦胧的雾气中渐渐消失。

等我回去的时候，琪子已不翼而飞，方才的桌前只剩些残渣竹签。忙乱的左顾右盼都不见她的身影，正待我焦急要询问正收拾炊具的摊主时，左臂被拍了下，琪子拿着一把烤串童真的看着我。我把辣串的钱付完，和琪子继续前进。 琪子边吃边和我讲着最近女大学生失踪事件，然后我自觉的走近琪子的身边，烧烤的熏味夹杂着发香在鼻腔内浓烈翻滚。

“哎，你说他最近连个关心我安全的电话都没打，真让人寒心啊！”

琪子转身把竹签扔进垃圾桶。

“也许最近很忙吧！这不我在的吗。”

“是啊，再怎么你也是有点威慑力的。”

我们又走在昏黄路灯下，边上的绿化带像得了肺痨一样憔悴，偶尔蹿出来一只野猫则会激起浓厚的灰尘来。经过公车站，琪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吃得好饱啊！又走得好累啊！”

“那休息一会吧，也不远了嘛。”我说

“要是他在就好了，可以背着我了。”琪子用手捏着脚裸。

“人家那么瘦，你嘛 看起来也不轻……”

没等我说完，琪子便眉飞色舞地说： “那他也背的动我啊！”

“那我更背的动你了。”我接话说。

“那也不让你背，嘿嘿。”说完琪子站了起来拍拍衣服，继续向前。

从大路右拐到一条已经冷清的街，再左拐进条幽暗的巷弄，在一扇红色铁门前我们停住。

“到啦，终于到啦！”琪子兴奋地说。

“那赶紧早点休息吧”

“恩，辛苦你了，回去也要早点睡噢！”琪子已进入半个身子。

“好 那我走了”我转身离开。

“记得到家给我发个短信！”从后面传来声音。

“好的好的”我回应道。

一向坚守最后时刻的理发店也纷纷落下铁皮卷门，只看见几家依旧喧闹的网吧外，昏暗的招牌在深夜中显得异常夺目。我看了看时间，朝方才 的大路飞奔过去。独自在一站台不知等了多久，公交车像幽灵似的缓缓而来。车上的仅有的几个人还在昏昏欲睡，夜风穿过车窗缝隙在脚下溜走，不经意间，公车不知又拐了多少个弯。

推开房门，一股阴郁的气味铺面而来，然后把窗户打开让屋内通风，一股更加浓郁城市特色的气息席卷而来，我立刻关闭。全身感到异常疲倦，一时想不起要做什么？倒在床上的一瞬，仿佛看到衣服和被褥的浮尘腾空而起，在白光的照耀下它们欢快自如。闭上眼睛，所有的思绪被极速抽离，隐约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但已瘫痪在床的身心再也无从效力。

当拎起昏沉的脑袋起来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铃声一遍又一遍飘荡在整个通明的房间。 我把免提打开后，边脱衣服边说话。

“啊 不好意思啊！本想到家倒床上休息会给你发个短信的，不曾想不知觉就睡去了。”

琪子打了一个哈气：“你走后我洗完澡也很快就睡去了，潜意识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事情，于是醒来看了看手机还没收到你的信息，以为你没等到公交车流浪街头了呢！”

“哈哈，那倒不至于，”我把鞋子放在门外，然后转身看到地上猛地吓了一跳。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怎么啦？手机掉路上了？”琪子急切的问。

“你傻啊！我现在用什么给你说话的。那个你男朋友的花格衬衫临走时忘了给你了，被我拎回来了。”

“哎，还以为是什么呢，下次给我拿过来不就行了，再说你也穿不上，你说是吧！嘿嘿”

“是啊是啊，早点休息吧，我去烧点热水洗洗澡。”

“恩～ 晚安！”

我起身前去把窗户打开，让这座城市的灯火穿透一些进来，至少还能驱除一些孤独和深处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