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梧之凤(三十三)

远慧拒绝妈妈放弃已有起色的事业,回家帮自己带孩子。妈妈的现在拥有的一切是多年辛苦打拼而来,正走上坡路,回来带孩子一切都会回到原点。现在的一切都在飞速发展,"时间就是生命“这个标语到处可见。带孩子有其他方式解决,不必搭上妈妈的事业。

阿凤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女儿经济上的帮助。阿凤把当年做的第一番背带送给远慧,这番背带寄托着她新婚后对生活的希望,但是由于生的是女儿,没能够用上。把它送给外孙女,聊以弥补对女儿的亏欠。这种纯手工制作的东西在年轻人中快失传了,送给她们做个念想。

照顾完远慧坐月子,阿凤回去上班。她唯一能做的是给他们经济上的帮助,她除了工资收入还有商铺租金收入,因此决定外孙女钰儿的奶粉由她在省城买。过年压岁钱给两千,基本够外孙女一年开销。

远慧产假结束立即办理了独生子女证,从婆家独立出来单过。像其他职工家一样,将孩子送到托儿所。与婆家一大家子一起过时,远慧经常照顾好孩子以后饭都没有吃的,婆婆以此来惩罚她不为他家生儿子。自己给女儿买的吃食,婆婆唆使大伯家的孩子像婶婶要吃,她不计较孩子吃一点女儿的东西。受不了过分的重男轻女的做派,提出分家单过。

远慧是布依族本可以生第二胎,她果断放弃。远慧已转为正式职工,负责一条生产线产品生产,老公从普通流水线工作转为技术工人,每天出双入对,对她体贴入微。洗衣做饭不用她沾手,蜗居小屋窗明几净。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如分家时婆婆所言鸡飞狗跳。夫妻恩爱女儿乖巧可人,休息日一家三口手牵着手或是骑自行车在乡间小路兜风。他们的日子过成了别人羡慕的样子。

阿凤庆幸女儿赶上了好政策,也佩服她的果敢,不惧怕别人说自己"断尾巴绝后“。他们在工厂上班,但还是住在村里。像远慧一般年纪,为有为生一个儿子到处躲避的女人,生了老二再继续生老三老四,直到生出儿子才停止。

妈妈努力上进,改写自己的命运的勇气,给她了榜样。自己一定要在服装生产上作出成绩,她的所思所想已超越普通农家姑娘的高度,不惧怕别人说三道四。

阿凤不认为是自己影响了女儿,反而是儿女们给了她在商场打拼的底气。家庭的安定是每个人普通人最大的保障。

远红职业技校毕业做了酒店服务员,小宝考上了重点大学,老公早已任小学校长多年,阿凤进入公司管理层,她的一切令多少人羡慕。当年投资的店铺早已有回报,每月可收入租金三千,后来入手的铺面也开始有净收入。在县城开了三个女装品牌专卖店,每个店店长负责制,她主要是负责业务指导,与厂商谈合作签订合同。

家乡拐西成为社会主义新农村试点建设项目,首批获得巨额资金投入,成为远近闻名的“金海雪山”景区。周围的高山退耕还林工程已见成效,翠微叠嶂,白鹭成行。昔日围绕坝子种玉米的坡地,统一规划为酥李基地,秋天田坝统一种油菜。

春暖花开时,满山遍野的李花洁白如雪山,坝子里金黄菜花香气馥郁。沿河修建了十公里自行车道,游人春可徜徉花间,骑车游玩;夏可上树摘李,下河游泳消暑;秋赏片片稻浪,品尝新米;冬赏银杏金黄落叶。这里距省城四十分钟车程,周末游人如织,带动乡村餐饮业发展。

远慧的小家在村口第一家,花草繁茂的小院吸引着游客眼眸。勤劳的夫妻俩利用周末休息时间做农家饭,他们家食材新鲜、干净卫生又舍得,赢得不少回头客与慕名而来的游人。每年旅游旺季赚钱不少。

村里有树龄几百年的银杏树,柏树群,像一个个老人站在檐下路口眺望远方回归的儿女。

政府出资,将各家各户的外墙和屋顶装修为白墙黛瓦,窗户装成万字窗棂。散落在山脚白墙黑瓦布依民居,依然依山傍水而建,低矮一层瓦房变成多层混泥土楼房,但房舍看起来依然灵动有趣。

在外打拼多年的阿凤年届花甲,她将生意转手,回归家乡颐养天年。公婆已相继离世,儿女们各自有自己小家,老公还有半年退休。她过上属于自己的日子。

老屋旁有数百年树龄的银杏树,在原址上盖一小屋,外面装饰得与别人家一样,屋里装修请省城家装公司装修,陈色简单温馨。屋小大庭院,庭院种草坪植玫瑰,种极易养活的草本花卉,花期一茬连一茬姹紫嫣红,热热闹闹。栽一院繁花,为切花自由,她喜欢了一辈子的插花,终有了自己的花园,有时间琢磨中式插花艺术。

阿凤小屋最美时节是十一月底十二月初,银杏叶黄,片片金黄随风潜入,像一只只蝴蝶停留在草坪上花朵间。阳光明媚的日子沏一壶清茶,躺在家传的太师椅上观花赏落叶。夕阳西斜在厨房做餐简单饭菜,然后看看养生节目,听听天气预报,翻几页书,日子简单而充实。她已经识得不少字,看书基本可以看明白。

顺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外孙女钰儿突然患重病,远慧耗尽家财仍不见好转。医生建议出院修养,已是无力回天,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出院等死的钰儿,举行一场临终告别仪式,期望美好的一面留在朋友们心里,以后有不测将悄悄离去。

钰儿的乐观坚强,打动了一个不是很熟识的朋友。

石头是她的病友,曾在钰儿住的医院做一个小小的外科手术,因为没有病房把他安排到她的病房旁边一间,相同口音拉近彼此距离。他们有相同的朋友,因此这次告别会他也来了。

钰儿舍不得这个美好的世界,许愿说:“如果那个治好了我,我愿以身相许。”朋友们把石头推了出来,“不用到处找,这里有现成人选。”

一句戏言,种下一段姻缘。石头的医术还不足以疗愈她。他说:“如果你相信中医,可以请我父亲一试,不过不可以身相许,我有妈。”朋友们哄堂大笑,驱散了告别仪式的阴霾。

钰儿本不相信哪些看起来像是柴柴草草的东西能治病,但病急乱投医,权当给石头一个台阶下,答应仪式结束就与他一道去诊脉。

石老中医给开一疗程药,先吃六天再诊脉重新配药。六天之后钰儿感觉走路不憋闷,呼吸畅快了。她折服于中医的魔力,安心将自己交给老中医调治。

在老中医的调理下,她历经病症的反复,一次次调整药方,一年后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好了。在接触中她与石头的感情一点点升温。

三年后盛夏钰儿诞下一小生命,阿凤晋为曾外祖母。外孙女婿家几代单传,偏巧钰儿生的是女孩,她为外孙女担忧,害怕她被嫌弃。民间中医讲究家传,亲家公有起死回生的绝世医术要传给后人,他们家肯定希望生一个男孩子接过传了几代的医术。

想当年自己在一个被专政的“地主”之家生女儿都受尽嫌弃,拼出性命生下小宝,公婆才有一点好颜色对自己,两个女儿也跟着自己吃尽苦头。远慧为照顾弟妹自己没能好好读书,以至她虽努力但人生也历经艰难。好在老天眷顾让她遇见一个疼惜她的人。

看着外孙女婿石头也是个顾家的实诚人,对钰儿关怀备至,阿凤揪起的心才放下,但天不逐人愿。远慧在钰儿产前一月就住进女婿家里照顾她,娃快满月时亲家安排了盛大的满月宴,远慧回家请亲戚朋友吃满月酒,从女儿口中得知一切,阿凤惭愧自己以小人之心猜测亲家的心思。

钰儿母女得到全方位照顾,请月嫂照顾孩子,远慧负责照顾女儿。公公为儿媳妇量身配制帮助恢复身体的药剂,每天给小孙女熬制药浴水。母女俩一个月不到都长胖不少,小家伙更是粉妆玉琢惹人怜爱,小家伙成了全家的中心。孩子三天从医院接回家,爷爷给她百万教育基金做见面礼。

阿凤所有的担忧不复存在,她找出五十年前做的最后一番背带,送给外孙女。她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庆幸儿孙辈生长在一个富足安定,文明的新时代。

阿凤给曾外孙女准备了丰厚的礼物,但都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欢喜。孩子们的健康幸福就是她最大幸福,所有的努力就为儿女们过上好日子。

阿凤甚至有点傲娇,她做到了。

在孩子们心目中妈妈是一只涅槃重生之凤,是他们的精神向导。

也许父亲用梧桐木给阿凤做小木人时,就注定了她不平凡的一生。父亲在天说:”我不能陪伴你长大,我能赋予你自我成长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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