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梦见我们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你靠着二叔的肩膀,颤抖地说你不想走。我很平淡的说:“不想走,那就不走啊,留下来吧。”可最后你还是走了,不甘结束但那就是终点。
最近时常想起你,吃绿豆冰棍的时候会想你,看见路边杂乱的长着的艾草时会想起你,甚至遇见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老人的时候会特意避开视线,就怕想起你。听说时间是会冲淡一切,可是最近时间过的很慢,生活很焦灼,好与不好的事情汹涌而至的时候,会愈发的想起你。
I.绿豆冰棍
我有一个阿妈,但不是我的妈妈,是我的奶奶。潮汕人都是这样的叫法,一开始我觉得不好听。后来看电视剧,发现台湾人也是这么叫他们的奶奶,忽然喜欢上了这样的叫法,并且觉得有些特别。
阿妈有糖尿病,可能还有其他的什么病,总之她的生活被药罐子、医院、消毒水等等这些填满了,还有散步。她每天晚上必须出去散步,和阿公,也就是我的爷爷,有时候早上也会去。我尤其喜欢他们不在家里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吵闹,还喜欢洗了澡不穿衣服直接跑回房间。
阿妈很抠门,印象深刻的就是以前在镇子里上小学的时候,每天早上阿妈会给我一块钱,用五毛钱买两个豆沙包,再用两毛钱买一杯豆浆,就这样填满无数个清爽的早晨。后来豆浆涨价了,变成了三毛钱一杯,一块钱出去最后只剩下两毛钱,但这钱我是不能自己留着的,买了早餐后要把剩的钱老老实实的交给阿妈。有一次我因为着急上学忘记给她,中午回家时,阿妈很严肃的问我:“早上剩下的钱呢?怎么没给我?”我这才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两毛钱,赶紧掏出来给她,生怕她以为我是拿去买腐竹皮(我小的时候的一种一毛钱一片的辣条)。
有一次阿公跟阿妈吵架,晚上散步的时候阿公提前走了,没有等阿妈一起走。阿妈就把我拉上去陪她散步,老年人走路很慢,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回到家,阿妈一摸口袋发现没有钥匙,但阿公又还没有回来,很无奈我们又跑到街口坐着。阿妈话少,我们俩就静静地呆了十几分钟。阿妈有糖尿病,容易渴,就带着我去街口的小卖部买东西,明明可以买便宜的矿泉水,但阿妈偏偏买了两根冰棍,是绿豆冰棍。然后俩人就坐在街口的大台阶上,一老一少,看着满街的人流、车流、狗流,就是那个时候我吃完了我人生中第一根阿妈请我吃的绿豆冰棍。那时候觉得,阿妈真大方啊,不过后来的早晨里她依旧没有放过我那剩下的两毛钱。
现在每次吃绿豆冰棍,都会想起那个夏夜,凉风习习,吹过少女和老人的头顶,一切都是安静的样子。
II.咸艾饼和甜艾饼
春天的时候吧,镇子里随处可见杂乱的生长着的艾草,我喜欢闻新鲜艾草的味道,淡淡的,香香的,气味吹进胸腔里,会有一切都好了的感觉。
阿妈擅长做各种好吃的,艾饼就是其中之一,我吃了好多次,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做的。因为每次都是我去上学了之后阿妈就开始做,放学回来,桌子上就放了一盘艾饼。我喜欢吃甜的艾饼,但阿妈喜欢吃咸艾饼。有一次她又做了一盘,我偷偷地拿走一块,站在院子里咬了一口,“啊!居然是咸的”然后就丢在了一个角落里。
过了一会,阿妈拿着那块被我咬了一口的艾饼跑过来,
“你怎么那么浪费?吃了一口就丢了”
“是咸的,怎么吃”
“那也不要丢掉哇”
“......”
后来阿妈不怎么做艾饼了,我很奇怪,是没有好闻的艾草了吗?妈妈知道我喜欢吃艾饼,特意做了一大盆,有甜的也有咸的,可是都不好吃,因为她是拿晒干的艾草做的,再没有那种......对,那种吃一口就会让人好起来的味道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书上看到,人亡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所以想你的时候,会看星星,但是星星太遥远了啊。好希望可以再吃一次你做的饭菜,我再也不说太淡了;好想再吃一次你做的艾饼,咸的我也吃好不好啊......为什么,近来这么想你呢?
听到最后一个关于你的消息时,我正坐在赶往去看你的高铁上。那天天气非常好,非常好,阳光肆意地洒落,眼泪也胡乱地拍打手背,好想把头探出去,闻一点艾草的香味,那种好起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