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文章之前,请让一首《其实我还好》回荡在房间
我与“娘炮”的一场私人恩怨
其实人们所谓的“正常”不过是把每个原本生机蓬勃的人塞进模子里,按照程序,被打造成被大众所认可的样子,这种方式只是把一个人创造的思维变得标准化,这样一点也不有趣。
——题记
我在高中第一天的时候在眼睛上做了些手脚,为了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炯炯有神。被同班一个长相出众,走起路来挺胸抬头自信满满的女生发现,于是她饶有兴趣地问我,你知道男人化妆叫什么吗?大概明白了她说这话的用意,我说,我不想知道,她还是自顾自地说。你个死伪娘。
众目睽睽,她笑眼迷人的样子仿佛掌握了世间真理。
说实话,我从上了初中就有被叫做“娘炮”“人妖”,每次经过隔壁班,一群人起哄叫我“郭美女”之类雅称的日子了。
没有人一开始就是钻石心,也没有人天生就对这种带有侮辱性绰号免疫,每次在学校操场,或者走廊,就会有一些陌生人遇见我,就立马装作一脸惊讶地说:“你走路为什么要扭啊,你不会就是二班那个娘炮吧?”
我有一次气不过,想把手上的书摔到地上增加气势,让他们闭嘴。结果对面的那个女生顺势接过书,往上一扬,厚重的书不偏不倚一本接着一本砸在我的脸上。
后来,再遇到那些人,耳边响起嘲笑,心里只祈祷他们能赶快走开。
那时候的我到家里就开始翻来覆去地难受,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晚饭。把胃饿得生疼,仿佛在惩罚什么。
无独有偶,有次一群男生把我桌屉里的东西扔得满地都是。笑着看我如何收场。我隐忍,一言不发,蹲在地上,把散落的书本和笔一件件捡起来。
周五体育课,本来和女生一起玩的很开心,班主任来查课。说,男生和女生之间不能距离太近。女生离我远了,我一个人站在原地。一群男生在练实心球,我就跑过去一起扔实心球,男生故意争先抢在我的前面。等了很久也没轮到我。又有个男生抢到了球,故意说,让每个男的(加重了音)摸一下球。
但是跳过了我。后来我尴尬地去找女生扔实心球,男生们又起哄,说:“噢——郭xx又跑去和女生玩咯”。
回到家,我终于抑制不住,冲着找我妈,我问她:“妈,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呢?”
我妈一边织毛衣一边说:“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为什么别的孩子不和你似的?自己扭扭捏捏不能阳刚果断怨得了谁?”
于是我在卫生间死死盯着镜子,恨透了那个“不争气”的自己。
微醺的表哥在一次家宴上突然大声的诘问我:“就咱们一大家子郭京衢这么娘们儿唧唧的以后能有多大出息?”
平日里一副你侬我侬的亲戚们此时却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我自己默默咀嚼着碗里的白饭。
后来我妈和我表哥说的话经常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重复,所有的事情真的都是我的问题吗?这使我经常难以入睡,在被子里反省自己为什么别人都叫我娘炮,造成我行为举止都形似女生的原因是什么。
此后,我特意查了许多资料,最有可能的原因是—我爸在我小的时候忙生意,经常不在家。所以在儿童模仿时期的我在女人堆里长大,耳濡目染间可能受到了长期“不适当”的暗示。而且还没出现一个相对的阳刚形象来做一个平衡。
书上还说,儿童模仿的敏感程度和相应的吸收能力构成可塑性,这方面是远远超出成人的。因为儿童模仿和吸收能力的惊人,所以环境尤其是有父母主导的儿童长期生活的环境就至为重要。儿童的模仿是方方面面的,从一句口头禅到一种语气、手势,到一种态度、一种气质。儿童对环境的吸收也是惊人的,每一个人的人格都可以追溯到它的童年经验。而且环境尤其是家庭环境的影响很多都是我们不曾察觉的,海绵对水的吸收,是很厉害的,但是我们还能控制和想象,而儿童的内心对环境的吸收,就有太多是我们无论如何都难以穷尽想象的。
我合上书,讽刺地想,那些张口就说人“娘炮”的人,你们有考虑过这原本就不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结果吗?
打网球的时候有个队友手因为很干,握着拍子一次又一次挥拍摩擦就会很疼,天气冷了很容易起干皮,露出嫩肉。又皲又红。他就看我的手,问我为什么不会那么干燥,我告诉他洗完手之后涂些护手霜就不会了。(完全出于好意)这个时候我从他眼神里看到了些许厌恶和反感,他说,这样也太。。。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来。我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就问—
- 你用男士洗面奶吗?
- 用啊,但是那个可以。
- 那你知道什么时候男生才开始用洗面奶的吗?刚开始用洗面奶的男生是不是也娘呢?如果按照你刚刚那么想的话?
之后他就没话讲了。话说回来,我个人觉得周围的人们对于娘的定义有些太宽泛,太武断了。很多男生他们的表面上不仅温柔体贴、心思细腻,而且内心其实更是比谁都坚强,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应该像东北汉子那样豪爽洒脱,其实南方男生的儒雅气度也是一种风格,但前者总是肤浅地被认为更具男子气概。更有甚者面对男生护肤化妆,喷古龙水,刮脸修眉都看不过去,他们甚至认为男生就应该浑身体毛,一身的雄性荷尔蒙连说话都是带着脏话吼的“这才是真男人!”,但实际上对于精致生活的追求,以及对自己的亲人朋友温柔亲切,并不影响是一个男生的本质,而对于一个男生来说,也绝不能仅仅通过这些皮相来判断。
相反的,在班上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身边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很乐意把自己称作是女汉子,但我看到她们所谓的“女汉子”的样子——只是大口喝水和男生追逐打闹笑起来吼吼吼哈哈哈,但是真的遇到事情呢?比如大家一起聚餐,到了结账的时候那些平日的“女汉子”们又若无其事地与姐妹聊着天,装作和自己无关;或者干脆厚着脸皮去找男生撒娇。
我还认识一个“真”女汉子。她是我们班学习委员,她气质非常淑女,家教家境都非常好,长得也是不错的,几乎所有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都是她好娇小,好想保护她啊。但是她遇到困难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不是找人求助,而是想办法自己解决;每次结账她都是默默把自己的那份拿出来,向举办人表达谢意;如果被请客,她也一定会找机会“请”回来。而且从她嘴里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我是女汉子”此类的话。
至于我们男生为什么讨厌被人叫做娘炮,先不说这个词本身就带有贬义意味,对任何一头雄性动物表示他的雄性性征不是那么明显都会引起反感。
走姿问题终于在今年得到重视。我走姿有些“扭”,似乎在“夹”着腿走。我特意去了一趟市骨科医院,拍了片子。
医生的诊断是膝外翻。
医学上称为膝外翻,一般也称为X型腿。指两足并立时,两侧膝关节碰在一起,而两足内踝无法靠拢。(走路时的姿势大腿内侧呈现不同程度的内八字。)
而16岁的我再矫正已经太晚了。
其实吧,我以前总觉得我所经历过的这些以后将会成为自己的财富,后来我觉得想法一点也不对。经历就是经历,对经历的思考和总结才会变成财富。我之所以首先就把自己的遇到的嘲笑和讥讽写得清清楚楚并不是博取谁的同情,只是由着这些事情,阐述了我从发现问题到探索问题的过程。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许多人在不问原委的前提下就自以为是地指责,嘲笑,欺侮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这样是不对的,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一生的成长都是在弥补童年成长时期大大小小的问题。即使你有评价任何事物的权利,但是请不要随心所欲地攻击任何人。因为你没有经历过别人的人生。
后来依旧有人笑着挑衅着骂我“娘炮”“人妖”,依然没有人会替我出头或者维护我。身边的朋友的经典言论甚至还是“你这么娘本来就是你的错就怪不得别人说。”
但是面对那些人只是我不会再轻易沉默,只微笑着对他们说一句:“You are the sissy,bastard.(你才是娘炮,混蛋。)”轻蔑地昂起头,看着他一脸凌乱。
在无害别人的前提下,我们有决定自己怎样活着的权利,我们完全可以哼着自己喜欢的歌曲,踩着自己喜欢的步伐,勇敢的走自己与众不同的路。不要为了讨好任何人而轻易改变自己。
我曾经问过我妈:“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呢”?
但是我现在想出了答案——为什么我一定要和别人一样呢?
与众不同的我们,必定要比别人承受更多,努力更久。
而那些与“娘炮”的私人恩怨,
我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