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书房时,一枚黄叶从《拜伦诗选》里飘出来。夹着叶片的纸页上,墨水洇出模糊的蓝,像某年春天落在我衣襟的雨。
那是在市图书馆的廊柱间。他总穿洗旧的牛津布衬衫,指节压着书脊时泛出青白色。我们常隔着三张橡木桌交换借书卡,卡槽里躺着他刚归还的《雪莱全集》。阳光从彩绘玻璃斜切下来,把我们的影子叠在希腊神话的浮雕上,俄耳甫斯正回头张望。
后来卡夫卡全集的书脊间开始出现枫叶标本。深红的叶脉里藏着某种秘语,直到某片叶子上出现铅笔写的十四行诗。我慌忙合上书页,听见自己的心跳震得铁质书架嗡嗡作响。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旧书店的阁楼。雨水顺着生锈的排水管呜咽,他的袖口沾着油墨香。"可能要搬去北方",他说这话时,窗外有群灰鸽扑棱棱掠过霓虹灯牌。我数着木地板上的裂纹,裂纹里嵌着上个世纪的书钉。
此刻黄昏的光线正爬上那枚枯叶,叶柄处还留着当年图书馆的编码。楼下传来孩童追逐的嬉闹,我忽然想起昨日在街角看见的他——牵着穿粉红蓬蓬裙的小女孩,头发里落满银杏的金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