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汤：
搭24路车回来的时候，在滨江东路那里又看到你的身影在车窗外一闪而过。知道吗？即使在这夜幕降临，人潮涌动的时刻，你的轮廓依旧如此清晰显眼。不过想想，和你认识也快有16年之久了吧，能一眼认出你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记得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你骑着自行车“嗖”地一声从我身旁飞过，俏丽的短发在空中飞扬，大眼睛直瞪着前方，大喊着：“借过——！借过——！”没多久就在转弯的路口狠狠地摔了一跤。这惊心动魄的一面现在每每想起，总忍不住想笑，不过当时却是十分惊慌。你倒好，捂着血淋淋的膝盖安慰我似的笑着说：“没事，没事，呵呵。”然后送你回家，你坐在后座，还滔滔不绝地问我叫什么名字、哪一年级的、家住哪里……一路喋喋不休，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否摔坏脑筋了。
那个暑假之后和你进了同一所初中，常常在下课的时候听到你的大嗓门，“XXX,你给我站住！”、“XXX！让我抓到你就惨啦！”、“XXX，再敢欺负同学要你好看”……有一次偶然在走廊和你遇见了，你便大叫起来：“木头同学！原来你也在这里读书啊！”吓了我一大跳，也把路过的同学都震住了呢。从此之后，我的初中生活就永无宁日了。因为有你在身旁，想安静1秒钟都难。从邻居家的猫生了多少只可爱的小猫，到不知念了多少封男生写给你的情书，并嘲笑他们是多么愚蠢的大笨蛋，对于你那张嘴巴，我只能惊呼这真是你爸妈的神作。
高中又不幸的和你进了同所学校，而且更不幸的是还和你同班了。我只好继续过着不安宁的日子。为了减肥你天天拉我去当羽毛球的陪练；诱拐我逃课就为了去吃一碗云吞面；威胁我陪你和你那班姐妹去逛街其实是因为你们缺少一个苦力……做这些事虽然我也有怨言但最后也总是心甘情愿，你说我这朋友，对你够意思了吧。
高二时我们分班了。开学不久你跟我说你谈恋爱了，我高兴地说：“阿尼陀佛，终于有人替我受罪了。”你踹了我一脚，骂我没良心，一句祝福的话都没有。后来我也就清静了一大段日子，只是偶尔和你去徐记大排档吃饭或者晚自修和你上天台的时候，听你抱怨一下男朋友这里不好，哪里又不好了。说实话，刚开始还真有些不习惯，感觉这世界安静的出奇。后来忙于应对功课，而且开始热衷于读小说，也就渐渐习惯了没你在身边唠叨的日子。
高三有天晚自修，你眼红红地跑到教室来找我。我们上了天台，你告诉我说你失恋了，然后猛地扑进我怀里，狠狠地哭了起来，弄得我都不知所措了，只好轻轻把你抱住，任你的眼泪浸湿了那件你送我的T恤。知道不？那可是我们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
后来你执著地考上了北方的大学，去了青岛。而我遵从母命，选择了广州。离行前天，我们一起回学校逛逛。临别你说，广州到青岛坐火车也就20几个小时，到时一定要去青岛探你。我说一定会去的。然后你就上了公交车，转过身来微笑地对我挥挥手。车门关闭，你渐行渐远。那个微笑，一直深深刻在我脑海里。
上大学不久，就收到你的第一封来信，絮絮叨叨地告诉我说学校环境有多恶劣、伙食有多差、上课多无聊、有多后悔考那里了等等等。读着你的信，感觉你就在身边似的，表情丰富，动作夸张地讲个不停。
你第一次看到下雪的时候，我收到你的信说好想拿个雪球砸我；你获得羽毛球赛冠军的时候，我收到你的信说如果我去青岛就用奖金请我吃大餐；你一个人去北京旅行的时候，我收到你从北京寄来的明信片；你悲伤难过的时候，我收到你在图书馆用铅笔写了满满十页纸的信……然后你又恋爱了，我同样收到你盛满甜蜜的信。你从不轻易给我打电话、发电子邮件或者QQ什么的，你说唯有信才够实在，才容易表达，更重要的是，可以拿去珍藏。
寒暑假放假的时候，你总坐火车先到广州，求我收留你几天后再回家。每次见面你都要我带路去哪里吃好吃的、去哪间书店买几本书。去哪里淘影碟唱片……我不得不佩服你比我还“广州通”。你也总是质问我什么时候才去青岛找你，好让你好好招待一次。你也总是抱怨信也不回你一封。我说青岛对于我来说，有些遥远了。写信嘛，麻烦。电话多方便啊。后来大家都忙于各自的事情了吧。你的信也渐渐少了。可惜的是，直至你我都毕业了，我都未曾踏上北上的列车。倒是你，毕业后还是受不了北方的寒冷，跑回广州了，和男朋友一起。
于是我们开始忙碌自己的工作，渐渐地在这城市稳定下来。当你第N次开玩笑说要帮我介绍女朋友之后，我把玲带去见你，你居然取笑我说玲跟我这人在一起，简直浪费了。玲也居然帮着你说话，明摆着合伙欺负我嘛！
汤，我打算明天跟玲求婚了，祝福我们吧。
一树
2009-12-15
Ps.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还是不寄算了。
二
木头树：
自从你告诉我你下班搭的24路有经过滨江东后，每次下班回来，我总会在那多逗留些时候，吹吹江风。
可却一次也未曾见你来过。冷空气又来袭了，江风狠狠地吹来。幸好今天戴了你以前送我的那条蓝色围巾，
多少觉得暖和一些。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反正我印象深刻。因为那一次骑自行车摔得可真够狼狈的。
后来还是路过的你“救了我一命”，送我回家。现在回想那时你慌慌张张，不知所措的神情，还是忍不住想笑。
知道吗？坐在你后面，看着你摇摇晃晃的踩自行车的身影，虽然瘦弱，那时却也觉得可靠。
你少言寡语，而我一路喋喋不休，完全忘了所受的伤痛。
后来的暑假也不见得你去我家找过我，我想我这个“疯子”应该是被你讨厌了吧。后来我们居然上了同一所初中，
那次在走廊碰见你，不知为何有种发现宝藏的似的兴奋。我想那天我又再一次的“震惊”了你吧。
你那“脆弱”的心灵，在跟我相处近16年以后，也应该坚如磐石了吧。
那之后下课就常常找你聊天，因为只有像木头一般的你，才忍受得了当时我那张机关枪似的“嗒嗒”响的嘴巴。
你总是面带微笑平静的听着，时不时应和我一声。幸好那时有你，
要不我得辛辛苦苦挖个多大的地洞才能把那些话活埋掉。
高中你有不幸的和我上了同一所高中，更不幸的是还和我同班，想摆脱我也难了。
其实我未曾告诉过你，初三那些日子那么努力地学习，还不是为了追赶上你的脚步。
然后你就不得不陪我去逛街、吃饭、打羽毛球、跑步......
我想你还记得那个夏日的午后吧，我们在大礼堂的羽毛球场正拼得火热，学校那几株木棉在一阵大风过后飘起了漫天的棉絮，我们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惊呆了呢。你所这像是夏日里漫天飞舞的雪花，在午后的柔光中熠熠生辉。而我却只能用“好美”简单概括了。也就是在那时，我坚定了大学去北方读书看雪的决心。
高二我们分班了。不久我就试着谈了一场恋爱。第一时间告诉了你，你那卸下包袱后一身轻的表情，可真够令人不爽的，忍不住踹了你一脚。阿健其实对我够好的了，可我却总觉得缺少什么，于是只好找你抱怨。其实后来分手是我提出来的，那天去找你只是想若无其事地告诉你这事，见了你之后却不知为何有一股莫名想哭的冲动。只好借你一个怀抱，让我哭个稀里哗啦的。那时我和你相识这16年的光景中唯一一次在你面前哭泣，也是我哭得最厉害的一次。
后来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北方的大学，去了青岛。而你选择了广州。我想也是，你这棵木头树，到了北方，冬天也只能被冻死在那了。离行前天，我们不是回了一趟高中母校嘛，临别的时候你说你日后一定来青岛探我。可你这个骗子，到头来还不是因为你所谓的种种原因，一次也没来过。云南、四川、广西、海南......你倒是跑了不少地方。
上了大学，初来乍到，陌生的环境让我有些水土不服，加之刚开始没交上什么朋友，只好逮着你，时不时地给你写信倾诉一切。第一次看到下雪；第一次拿了羽毛球赛冠军；第一次去北京旅行......我写了好多好多信给你，可你却硬是一封信也没回过，只是偶尔打打电话、发发邮件、聊聊qq。我真佩服你的决心和狠心，经常用“麻烦”一词就推托过去了。
寒暑假好不容易放假去广州找你玩，没逛多少地方你就喊累了，也不懂得好好招待客人。可在广州，能收留我得，也就只你一个啦。念在多年朋友的份上，也就不跟你客气了。你倒是常常取笑我“厚脸皮”，男生宿舍也住得“心安理得”。后来我遇见了平，给你写的信也就渐渐少了，我想你也“清静”很多吧。
毕业两年后和平一起来到广州换了新的工作，你替我们在滨江东那里租了一间房子。你倒是从没留下来过好好吃顿饭呢，让我们感激的机会都没有。凌说你这人不错，我只能跟他说你不过就一棵木头树罢了。然后他说你这么好的一个朋友落得一棵木头树的下场，可真够倒霉的。是啊，“认识你这是倒霉啊”这句话你不就经常挂在嘴边嘛。
在我催促多次之后，你终于带玲来见我了。一个大美女配了你这棵丑八怪树，真够浪费的。不过，我也就放心了。要好好珍惜玲知道吗，看得出玲是十分爱你的，别辜负了人家，别真像块木头似的对被人的爱毫无察觉。
树，昨天平向我求婚了，我接受了那枚小巧的钻戒，好好祝福我吧。
谢谢你。谢谢你这一路的陪伴。
汤
2009.12.15
p.s：这应该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吧，还是留给我自己藏着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