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父亲之死（4）
话是说了，可对于这件事，九仙也一直耿耿于怀着。如果弟弟变成了哥哥，如果弟弟再大些，如果弟弟不是脑瘫儿，如果······这仅仅是如果，而这个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如果。
再后来，九仙还曾多次地问过母亲吴月婵，父亲戚槐云到底是怎么死的？不问还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让九仙更加的心痛。
吴月婵说，戚槐云在送往医院抢救的那个上午，还是有征兆的。他整个上午根本就没做什么事，大脑始终处于模糊状态。他在支撑不住的情况下，身体就那么半倚在一排砖堆上，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哗啦一下的倒塌声。
可是，那个时候，戚槐云早已筋疲力尽，两眼漆黑，两腿瘫软······
事实上，此时的吴月婵比任何人都后悔。早些日子里，她就曾问过丈夫戚槐云，身体是不是有恙？因为只要丈夫回到家里来，她半夜里总能看到，戚槐云会莫名其妙地倚靠于床边，眉头紧锁，默默无语。吴月婵要是问他怎么了的时候，可丈夫戚槐云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事的，你先睡，我躺一会儿就好。”
吴月婵还告诉九仙说，戚槐云有时候不知道在床头寻找些什么，翻了好几遍，也看了好多遍。最终，吴月婵假装睡着了的瞬间，戚槐云便会用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同时往嘴里送一两粒止疼片。也只有吴月婵知道丈夫有胃痛的老毛病，到底是不是胃痛？吴月婵说，她也不清楚，因为从来就没去大医院检查过。
父亲戚槐云有胃疼的毛病？这是九仙第一次听说的。父亲没有死于病痛，而是活生生地被砖墙砸死了，这到底与他的疾病有无关联呢？在九仙的日记里，她曾不止一次地反问自己，可最终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现在再扯这些也是毫无意义的了，父亲已完全没有了呼吸，他丢下了所有爱他的人，去了另一个世界。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给父亲戚槐云讨要个说法。
去砖瓦厂商讨父亲戚槐云死亡之事的三舅和四舅回来了，经过一天一夜的交涉，砖瓦厂的领导只愿意赔付丧葬费以及戚槐云几个月的工钱，一共加起来给予480元的安抚。
这个砖瓦厂，虽说是个国营砖瓦厂，除了那些领导班子和一些部门科室工作人员之外，所有的工人，几乎都是临时工。这些临时工，既不签订合同，也不涉及到缴纳养老金的事宜。至于其他的医疗等险种，那个时候根本就不存在的。没有法律意识，就没有了人生保障的概念。那些年里，戚槐云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十几元的收入，幸好有简单的餐饭和简陋的工棚，这才让他坚持了下来。
“480元，这咋能行？干脆，我们将死人抬到砖瓦厂里去，让他们去处理。还有，将小高台也抱着，就放厂长办公室里，不要了！”这是九仙二舅的话，大舅则坐在戚槐云的尸体旁边，抽着那极为便宜的旱烟。
一会儿，兄弟四人和他们的媳妇——九仙的四个舅舅和四个舅妈们都聚拢过来了，小九仙也跪在了他们的身旁。此事，也只有舅舅和舅妈们能够解决，其他的，别无选择。
母亲吴月婵也来了，她似乎已将眼泪流完。是大舅派人将其妹妹叫来的，大舅说，哭哭啼啼也解决不了问题，兄妹们一起想想办法，赶紧将妹夫安葬了再说。入土为安，一天两天放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大人小孩和老人们，看着都揪心。
吴月婵说了自己的想法，她就是嫌钱赔付得少了点。希望哥哥们再去跟厂里商榷商榷，能多要点就多要点，其他的也不愿意多说了。
四个舅舅没有多言，倒是三舅妈想去大闹一场的，最终还是被舅舅们和其他三个舅妈劝了下来。于是，由大舅带头，披麻戴孝地带着小九仙和其他的舅舅、舅妈们一起去了戚槐云生前工作的那个砖瓦厂。
那一路，九仙说，本是一个初秋的来临，鲜艳的秋色刚刚开始走进千家万户，而我家呢？那些茂密的小树林，那片翠绿的树叶发出来的“沙沙”之声，特别的刺耳，也特别的惹人心烦。【待续】
前瞻马耳九仙山。碧连天。晚云间。城上高台，真个是超然。莫使匆匆云雨散，今夜里，月婵娟。小溪鸥鹭静联拳。去翩翩。点轻烟。人事凄凉，回首便他年。莫忘使君歌笑处，垂柳下，矮槐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