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四,不知不觉间离春节的脚步又更近了一步。原本淡淡的年味越来越浓,村庄里从远方归来的游子渐渐多了起来,每个集市上都熙熙攘攘,人山人海。
今天,也是父亲的生日。六十七年前,父亲出生在一个物资贫乏的年代,出生在一个严重重男轻女的年代。父亲是爷爷奶奶最小的一个孩子,前面三个都是女儿。
因为生活条件恶劣,爷爷四十多岁的时候便重病不治,撒手人寰。剩下奶奶和四个嗷嗷待哺的娃娃。大女儿远嫁外省逃命。二女儿因病不治,十岁的时候便早早夭折。三女儿更是可怜,活活饿死。
每每听听父亲提起陈年往事,总令我唏嘘不已。前尘往事虽已远去,我却总忍不住想我那没见过面的爷爷和姑姑们,不知道他们在天堂过的好不好,那里应该不会有疾病寒冷,不会有痛苦生离。
父亲十二岁的时候便已是一家之主,其实当时所谓的家也不过是父亲和奶奶两个人而已。父亲曾说,他当年骑自行车三天两夜从山东老家骑到大姑姑的新家——安徽蚌埠。
我曾无数次在脑海里想象当年父亲一人离家远游的模样。一个被生活所迫的懵懂少年不分白天黑夜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翻山越岭去到一个从未去过的小山村。不知道他怎么解决沿途的吃饭睡觉,不知道当时的他会不会害怕。
父亲和奶奶放弃家乡的几亩薄田,来到县城讨生活。没有文化没有后台的父亲靠着年轻力壮,在一个煤炭厂没日没夜的干活。和母亲喜接连理之后,陆续有了我们三姐妹。
我清楚的记得,小妹出生的那年我七岁,正上小学二年级。一个寻常的傍晚,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姑奶奶笑呵呵的对我说小妹被送人了。年幼的我虽然朦胧的知道奶奶重女轻男,但猛然间听到这个消息还是特别震惊,二话没说跑到屋里的床上,掀开被子看出生几天的小妹是不是还在床上。
还好,那只是老人们给我开的一个玩笑。虽然对我来说这是个并不好笑的玩笑。成年后,我才听说在我小时候那个年代,出生的女孩被送人,甚至被杀害都是在寻常不过的事的时候,忽然很庆幸自己和妹妹能安然无恙,平平安安的长那么大。
父亲一生辛苦忙碌,所求不过是一家人能吃饱喝暖,我们三姐妹能学业有成。
我记得家里最难过的时候,是我专科毕业,刚升上本科,大妹高考毕业,小妹中考毕业。当时还没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我们姐妹三个上学花钱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当时,奶奶已经过世。母亲身体一直欠佳,一家五口人的吃穿用度全落在父亲的肩膀上。从未在外面低过头的父亲那天突然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父亲哭。因为我和妹妹们上学家里实在供不起。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和妹妹们也都哭了。
最后,因为我的成绩好,让我继续念书,妹妹们参加工作和父亲一起供我读书。
除去准备考研的日子,我一直坚持做家教和兼职,半工半读。别人可以虚度光阴,可以游山玩水,我不行,我身上背负的太多,我不是为我自己读大学考研,我是为父亲,为我两个放弃自己的学业去工作供我读书的妹妹。
这份比天高比海深的亲情,我终其一生,也无法偿清。
我读研究生一年级的那个冬天,父亲六十大寿,本命年。我给他买了红内裤、红袜子、红秋衣秋裤、红保暖内衣。父亲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容璀璨,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2011年,我毕业参加工作,终于可以挣钱了,每个月发的工资除去生活必须,剩余的悉数寄给家里。因为我读书时间长,家里还有外债要还。
2015年的一个冬天清晨,母亲突然在家里撒手人寰,在外地工作的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晚上赶回家的时候发现父亲突然苍老了许多许多。
我一直想好好孝顺父亲,但除了毕业前两年工资给家里还债之后几乎很少为家里付出什么。因为远嫁,因为刚买了房,因为女儿刚出生。
本来已经买了昨天的火车票,准备带着刚满一岁的女儿回家看望年迈的父亲。结果天不遂人愿,女儿前一天夜里突发高烧。
我只能让先生替我从网上买了护膝、干果、茶叶寄过去,又打了一千元钱让他买点过年用的东西,希望以此来弥补内心的缺憾。
我和两个妹妹刚成家立业,有了年幼的孩子,父亲不愿拖累我们,坚持上班,在家附近的马路上做环卫,累不算累,他说权当锻炼身体。
我一直坚持让他在家休息,没事跟别人一样溜溜鸟逛逛公园,他却始终不肯。说每天在家只会躺着,身体反而不好。还有一个原因,会睹物思人,想念我远在天堂的母亲。我无言以对,心中酸涩只有自己体会。
父亲今年六十又七,除了有点高血压、耳背,别的都还好。希望上天保佑我的父亲在余生的每一天身体健康,心情好。我也会尽可能的多回家看他,回不去的话多打电话陪他说说话。
爸爸,生日快乐,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