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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祥曾被人问起:“你喜欢雨天还是晴天?”他有些恍惚,一时沉默,然后回答道:“雨天吧,雨落下时很安静。”是那种痛彻心扉,在安静中的窒息感吗?他问自己。
窗户又泛起雾,眼前模糊起来,轻微的难以呼吸。思绪退回从前……
“唰唰唰……”
笔尖在纸上摩擦,混杂着雨声。他握着笔,看着面前填涂得参差不齐的答卷。 凝视考卷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渐渐凌乱、聚集又分散,形成一张熟悉的脸,笑靥如花。“疯了吧。”他使劲摇摇脑袋,冲散幻觉。
考晕了吗?他转头看窗外:十六岁少年的天空啊,愁绪如同雨线,穿行在林叶间。忽然想冲进雨里,嗯,跑一跑吗?哈,好傻。轻笑声揉进雨里,眉头又微锁。
阿祥的眉间心头,无非萦绕着一件事,离别啊……最后一堂考试也如约而至,像夏雨一样突如其来。眼神再一次落在右前方的女孩身上,又再一次踌躇了,但,以后还能再见吗?眼前的文字再一次晕成漩涡,揉成地面的水波,一圈圈,泛起少年心中的涟漪。
到底,是从多久开始的呢?他看着雨,恍了心神……
他抖着腿,看着她微皱着眉头,用笔在稿纸上写写划划。“诶,你认真一点啊!”“哦~”漫不经心地挑挑眼皮,隽秀的字迹落入眼中。
其实他对题目不感兴趣,可她吵着要讲,但他听了也不会懂,她为什么那样执着呢?忽然,恰有风吹起她耳边的发丝,心突然飘忽了。
窗外白日在天边悬着,凉风乍起,树叶“簌簌”作响。阿祥知道快落白雨了,源于自幼对雨的气味的熟悉。江南烟雨,长河故里。
“唰唰唰”,雨滴打在窗边的梧桐叶上,洗出一片青绿。他“霍”地站起身,冲向门外去,身后的女孩大喊:“喂,你干什么去啊!”抓他衣摆的手落了空。他风也似地跑了,跑到屋檐下。白雨大滴落下,夏天的雨猛烈又热情,是突然拉起女孩胳膊的手,莽莽撞撞。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身后女孩的声音被雨冲散。他心里想:女孩子的胳膊都这样细吗?雨落在头发上,睫毛上,脚下踏出水花,溅向四处,繁琐的题目一股脑被抛开,还自己一片清明,任雨滴亲吻脸颊,凉丝丝的。他不经意回头,看见女孩发丝飞扬,嘴角不经上扬。他稍微放慢步子,让她跟上。
他带着她跑向食堂,雨水渐细。一高一矮的背影消失在记忆的雨幕里。“我也不知道当初怎么想的,但是想来就很美好。”酒窝若隐若现。阿祥握了握自己的手,雨天有点冷吗?
跑进食堂,他晃晃脑袋,抖落发梢的雨滴。回头看女孩,她脸涨得通红,发尖还结着雨珠,大口地喘着气,他递给她一张纸,她擦擦刘海,被他捕捉到一个不自觉的笑容,朱唇轻扬,明眸皓齿,他脑袋里忽地蹦出一个词“巧笑倩兮”,是哪个小说里见过来着,揉揉脑袋,记不得了。他低头看她理头发,捋刘海时微眯住眼睛,长睫微颤,像阳光下的蝶翅扇动,带有光泽,扑忽地。他恍然觉得心跳加快,像按了加速键,“跑得太快了吗?”有点慌慌的。那一瞬间居然觉得书呆子有点好看,怎么回事?
白雨忽停,雨后初晴。
“哈,你不会心动了吧!(是心动啊,糟糕眼神躲不样),好傻啊你。”“额……嗯……”阿详挠挠头,耳尖微红,回一个近似尴尬的笑。
记得好像是那天后第二天吧,数学课,他莫明其妙拨弄起她的头发,用圆珠笔绕起来,一圈圈地仔细缠说,发丝柔软。“来,××祥同学,回答一下。”五十多岁的班主任低下头,眼镜垮到鼻梁,露出双眼,透着寒光,破春眉头瞪他,他看着他的抬头纹有些好笑,却又不敢,问题也答不上来。“好,你站着,前桌帮他。”她被点名,站起身,流利地回答。他注意到他给她绾的发丝散开了,指尖一颤。“× ×祥,重复一遍。”“啊?”茫然不知所措,只有长长的沉默,她转过头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只看见她又皱起眉,他埋下头,最终是站了一节课,他有点难过,但不是因为他罚站了一节课。
课间把头埋在臂弯里,但又不想睡觉,手臂传来细微触感,抬头,乱发下的双眼看见是她,瞬间又埋下头,臂弯内小小空间的温度急剧上升。她叫他,他不应。只在臂弯里摇头,不敢看她,害怕丢脸。但又不是第一次被罚站了,至于吗?他还是不想抬头,埋得更低,想把自己埋进尘埃里,没入尘烟。
那一天很难熬,他躺在床上想,唉,怎么是这样?!
原本以为第二天也很难,但是,似乎,她根本就没注意他,像忘记昨天的事一样。他有些庆幸,但很快又有些懊恼,她生气了吗?他用笔戳戳她的背,轻轻地,原本和朋友说笑的她突然噤声,“怎么了?”“哦,那个,嗯,没什么。”他干涩地笑笑,极不自然,他自己都感觉到了。“哦。”她转过头,继续说笑起来。啊,有些恼火啊,抓抓头发,算了,睡觉吧。
“啪”,不知是多久,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抬起脑袋,一脸懵逼,嗯?眼神还有些迷离。“吃饭了喂,懒猪。”她的笑撞进他的惺忪睡眼里,明艳,不可方物。“嗷,好。”他有些出神,丝毫没有察觉她朋友笑得异常,也没有发觉嘴角是否残留水渍。站起身便跟了上去。
好像,就在那以后吧,两个人的心里都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平常生活里慢慢云酿,在青春荒野里藤蔓疯长。
“那时候还是初三呢,学习挺紧张的,虽然对于我没什么,但很枯燥无聊,然而突然之间乏味的生活有了些期盼和欢喜。像我坐在窗边时,冬天,突然有阳光透过梧桐叶酒进窗户……很惊喜吧!那种时候。”他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想到了当阳光落在她身后,萦绕的柔和的光晕,暖暖的,明亮的。与他聊天的兄弟又看见他的迷之傻笑,这小子好端端又傻了?!
他在那段时间经常傻笑来着,他朋友都告诉过他,老师也说:干嘛一天天傻乐呵!”他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或许是陷进她的酒窝里了,喜欢、暗恋,青春期的洪水猛兽迅速吞噬了他,而等他发觉,却为时已晚。从此,原本风一般的少年也有了暗戳戳的小心思。
原本无波澜的生活突然有了冒着小红心的日子。右上的桌角渐渐出现一张张小小的浅色便笺,绿色、蓝色、粉色,匆匆拿起又小心折好,交换着平凡的日常,一颗小小的爱心都能让少年雀跃欣喜,他仔细地把浅粉色的小便条挑选出来。他想起“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重水阔知何处。”他庆幸地想还好所恋之人在身侧,要不然这一张张小信纸得多久才能到达彼比手中心上。于是啊,手笨如他,也学起了折纸,原来的大马虎也细心起来,将小小的心思装在匣子里,藏在折叠的爱心里。
像他的生活般,他也不太一样了。上课不再经常打磕睡了,而是经常偷看前桌的女孩。在她身后,他明目张胆,掩不了眼中炽热的喜欢。有时听到老师点她的名字,他比她还先抬头,眼里闪着星星。
他喜欢看她,看她笑,看她写字,看她脸红,但某一天,他却看见她哭了。
那是一天晚饭的时候,天有些暗,快入冬了,之前一节课,他看看她整节课都低着头,不知为什么从课间被老师叫去回来后就有点闷闷不乐。上课时,他用手指轻点她的后脊,她都没理他。终于等到下课铃响,周围的人风似地冲出教室,他走到她桌前,“去吃饭吧。”,说着拉起她的衣袖,但她却没有动。他回头看,泪滑过她的眼角,她抽开衣袖。他蹲下身子,“怎么了?”语气很轻,却有一丝焦灼,她埋下头,眼泪一滴滴落在衣服上,留下泪痕。刘海挡住她的眼睛,他想她的眼睛一定红了。她双肩微颤,伏在桌上抽泣,鸣咽,他有些难受,他递给她纸巾,蹲在她桌边,他想拍拍她的背,想把她的手放到他手心里,想抱抱她说“不哭好不好”他想安慰她。却突然停下了他猛地发觉好像他们的关系还什么都不是,但他好心疼,喜欢的始娘难过了,他却连怎么安慰都不知道。但他还是想拍拍她的背,以朋友的身份,僵在半空的手重新活动,教室门却在此时开了,他触电似地缩回手。似乎是她朋友,他假装系鞋带,那人在她桌上放了一个面包,他假装风轻云淡地走出数室。出门前向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她的眼睛有点红肿了。
去食堂,没有胃口,胡乱买个面包,去校图环路晃悠。将近傍晚,风有点大,迷住了眼,今夜不会下雨了,不好却挺好,晚间听雨会让伤心的人更伤心。他想也许有时伸出的手不得不缩回,想传达的心意不得不收回。他边啃面包边走,看见低矮花坛的三叶草,被风吹得伏倒一片,他眯起眼,微皱眉心,他想找四叶草。他找四叶草从不凑近看或用手拨弄,他始终相信用眼睛就能觅到幸运,并不需苦苦寻我。长久地伫立,暮色也渐落下,风也变得轻柔。他找到一株,轻折断根卸,拈在指间,微微笑了,欢愉地跑回教室,顺手将没吃完(忘了吃)的面包丢进垃圾桶。轻咳一声,走进教室。同学们三两聚着讲话,他愿觉温暖了起来。路过她的课桌,四叶草便躺在了她的手边,她有些惊异,像手里被塞了颗糖,甜甜的。转头看他,他的头变有些凌乱,带着开心的神情,像一个小孩子。她不禁笑了,“谢谢你哦。”他听到她的声音,甜得差点论陷,两颊瞬间发烫。好可爱啊,怎么办,无声尖叫。
晚上都莫名兴奋,下晚自习才感觉体温恢复正常。下课后,看她收拾东西,神情恬静,忽然又想起她哭泣的模样。他小心翼翼地问:“今天下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她边放书边说”“不是什么大事啦。”顿了一下,“那个,我要换座位了,考差了。”“啊!?为什么啊?”“考差了嘛,这个,只能那样了啊,老唐非要我换,嗯,不太好说。”“但是,为什么啊!!”他有点反应过激,却见她还带着一抹浅笑,有些不明所以。“又不是见到了,再说,又不是你换座位了,这么激动干麻。”“我难受。”说完他见她鹿眼圆睁,急忙改口,“我怕你难受。”怎么不小心把心里活说出来了,他回避着她的眼神。他不知道,在他躲闪的间隙,女孩莞尔一笑。哈哈,不会的,不是还有你陪我麻。”扬起小小的四叶草,笑着说再见。他一瞬愣住,等反应过来,追出去只看见女孩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夜里的风有些凉,奈何衣衫薄。他有些闷闷不乐,走下楼,又去校园环格转悠,路过小卖部,门口的路灯有些明亮,是很柔和的白色,记忆里蓦地闪过一幅画,墨色的冬夜里,路灯静静立着,小卖部前人群熙熙攘攘。那天晚上落了雪,像小小的丝绒飘落,又像被风吹的泡沫粒,一粒粒旋起几个轻柔的摆。他在雪中,在人群中看见一个女孩,穿看白色羽绒服,帽沿的白色线毛疏松地轻轻摆动,拂着她的脸颊。她两颊微红,站在路灯下看雪,睁大着眼睛看雪花纷纷落下。那场当好像是那年的初雪。女孩惊讶又欣喜,动情地赏雪,只偶尔搓搓冻着的手,向手心呵气,腾起圈圈白雾,他不禁想起了吐出的烟圈是更为浊重。那个女孩眉眼弯弯,灯光和雪花落在她肩头和发上,融化成晶莹的水滴,闪着明亮的光。他心头震颤,差一点就痴了。是雪的精灵吗?他想。现在想起来,那个女孩似乎是她,原来,是更早就喜欢了吗?只是某些时刻不经意地遗志,但不得不说,曾经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无论多久,是否记得,仍旧会喜欢上,这就是。喜欢
她是他年少的欢喜。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请注意掌握时间。”思绪被拉回来又被更密的雨冲散。原来是那时,不知不觉,又是几个春夏,爱意长成大树,浓荫下那颗心炽热的跳动。他看着她的背影,无数次凝望已成为一种不自觉的动作,她换座位后仍是。她在他斜前方,度过了风平浪静的半学期。可能是心照不宣吧,彼此眼光交错。刚好的擦肩而过,掩饰那些暗流涌动。
傍晚的风扬起她耳边的发,发丝柔软地拂动,脸微微泛红,她还在解题,奋笔疾书,毫顾不上发丝扰动的轻痒,而他只能看着题目,看着她,接近她就像接近最后一道大题,心愈慌却无可奈何,毫无头绪,一团乱麻,“兵临城下,六军不发……想许你一场盛世烟花”又是歌词乱入,但谁知,浮华褪尽,人比烟花寂寞。也许,还比不上寂寞的人吧。此去往年,一别两宽。离别,又绕回那个人生必经的课题,那个所有相遇的结局只有别于早晚。
“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她放下笔,舒了一口气,脸颊因紧张而愈红,她总是那么认真,他想,干嘛那么认真啊。他交卷,收拾东西,心不在焉。一抬头,她迎面走来,“阿祥,我……”“嗯?”“你,出来一下”窗外投来班主任凶狠的目光,他看见一张黑如锅底的脸。“哦,好。”走出一两步,忽然转身,抓抓头发挥挥手,“嗯,再见了哦。”语气极轻。曾经无数次想过离别的场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想过拥抱告别,想过一定要忍往眼泪,想过该换什么样的表情,想过该说什么,却突然来临时,都还没反应过来,兀自乱了阵脚,草草结束。准备那么多有什么意义呢?他有些伤心地笑笑,是她未曾见过的神情,女孩愣住一秒。旋即绽开笑颜,欲言又止。他匆忙回头,跑出教空,按捺不住心跳,害怕忍不住停留。
“我在外面巡视的时候,看别人都在认真写题,就你在发呆,怎么,要毕业了,不睡觉了,改发呆了?”言语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低头看鞋尖,依旧沉默,其实早就习惯了,他想着等老班说完,他就可以走了,所以只麻木地听着,不想回应也不想顶嘴,太累了。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吓得一震,抬头正对老班严肃的双眼。“小子,中考的时候别再走神啊,你还是有点底子的,就是懒,还是别让自己后悔啊。”“嗯好的。”内心不觉有一丝触动,似乎有些藩篱渐渐脱落。“最后一次训你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啰。好小子,加油啊。以后,去追喜欢的姑娘,去更远的地方。”他看见老班一贯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笑容和蔼可亲,忽然变得模糊,赶紧低下头,温热的液体渐渐充盈眼眶。老班拍拍他的后背,“走吧,该回家了。”他被推得迈了一两步,“老唐,再见啊。”走回数室,脚步在门口停下,转头看,见老班抬起眼镜擦眼睛,不禁鼻子更酸了。走进教室,用衣袖抹几下眼睛,“真不争气”他说自己。走到课桌,拿书包收拾书。一张纸条从书页里掉落出来,像翩飞的枯叶蝶,他弯腰拾起,秀气的字透落入眼底:
“阿祥,
转眼就毕业了啊,好遗憾呀。还有好好多话想和你说呢。想着以后或许就没机会了,就想着写给你吧。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但懦弱的我不敢告诉你,所以直到现在,你可能才知道吧。我想过不让你知道,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知道,希望你想起过往时,还记得有个女孩喜欢你很久。多幸运,在刚刚好的年纪遇见你,初见至今,你在我心上住了整个三年,多幸运,因为刚好是你。
我喜欢你,谢谢你。 ❤
Yours,书呆子”
心跳声震耳欲聋,泪水悄然滑落,原来是这样么?他问自己。窗外大雨如注,他怔狂地,心绪被雨落得湿重,“己位毕业了啊,怎么才……”若时光能重溯,若他能勇敢些,是不是可以……他觉得自己才是最懦弱的那个,喜欢很久却自卑地藏于心底,真的好讨厌自己的软弱,但是又无可奈何。
整理好东西,下楼,回望一眼数室,似乎看见往日的吵闹。安静……一幕幕,似幻灯片倒回,多少的不舍,只化为一滴雨,没入泥土,悄无声息地离开,在心里说:“再见了,曾经。”
走下楼,撑起伞,人差不多都散完了,有些冷请。抬眼,看见她的背影,撑开伞的手略迟疑。“怎么没回家?”地转头看见他,飞快红了脸。“啊?嗯……”要回去了。”她移过视线看雨,捏着手指。他有些局促,脸些许发烫,那张字条又蹦进脑海,却是不知怎么再开口了。他想缓解一下微妙的气氛,“你是在等谁吗?”试探着发问。”“没,我在等雨。”他差点把“雨”听成“你”,又差点愣住。回神时,鼓起勇气开口说道:“你没带伞,看这雨应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伞借你,你先回家。”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又小声补充一句“天有些冷”,“还有,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安全。”女孩摩蹭衣角,盯着鞋尖,他等她的回答,有些紧张。
“那你呢?”“我没关系啊。”,“算了,一起吧,把伞给我。”女孩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脸颊涨红,又低下头,伸出手。这个模样,在比她高一个头的他眼里,有些可爱。话说得挺强势,性子还是软软的。他把伞递给她,“走吧”,她把伞举得商高的,但他仍需微微低头,走下阶梯。他见她把手臂伸得笔直,“噗吡”一笑,接过她手里的伞,“干嘛?”“我来。”男生的手骨节修长,手掌有力,女孩急忙缩回被他不小心碰到的手,有些发烫。手抓住书包带,低头走他旁边,不远不近的距高。他撑着伞,将伞身倾向女孩,身子也略微倾斜,微微弯腰。雨珠在头顶迸裂开来,“啪嗒”一声又沿伞面散落向下。雨水一滴滴从伞缘流下。他时不时看她有没有淋到雨,却没发现自己肩上有顺着伞滑落的雨滴,黑色衣服像浸墨一般,晕染开来。他看着脚尖扬起的水珠,一颗颗扬起又落下,忽然问她。“你是以真的吗?”她点头,他原以为她会掠讶,会停下脚步,或优豫,慢下步子。他故意提前放慢速度,没想到她干脆利落,阿祥快走几儿步,慌张道:“可是……”“可是什么,我知道可能,可能你不喜欢我,但是,我,我只想最后离你近一点。啊,不要再说了,我知道的。”女孩赌气地加快步子。他追上她,“不是,你听我说,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了。”他拉住女孩的手臂。“只是我们已经毕业了……”“嗯?”“”一般毕业季就是离别啊。”“才不是呢。”她大声说,他吓得一愣,“时间,至相喜欢的话,时间又算什么啊?在一起吧!”她脸涨得通红,他觉得她气鼓鼓的像个包子。不经意笑了,眉眼温柔。她抽开被他拉着的手臂,一瞬间,他觉得空落落的。她继续向前走,不说一句话。他跟在她身后,撑伞走过青右板,可不可以呢?四周烟雨溶溶,很冷清,但少年的心却格外炙热。情感冲破胸膛,不要做胆小鬼了。“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啊?”女生惊讶地抬头,撞上他的眼神,没有平日的散漫,很认真。他看着她如受掠小鹿的双眸,他不觉双眼含笑,偏头,等她的回答。“嗯……好!”她绽开笑颜,“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在一起喽。”他挑挑眉,眨一下眼睛。她伸出小拇指,“拉钩。”“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好啦,走吧。”他们相钩的手指并未松开,像小孩子一样。牵手走过烟雨,走过一个拐留。她停下来,“我要到家了,再见了哦。”她低头盯看鞋兴,略微跺脚。“那回去吧,回去了要添衣服。”他钩钩她冰凉的手指,她害羞地缩回手,抬头和他对视,脸又红了“那………再见哦。”挥手告别。他看着她跑向楼梯口,马尾飘扬,细细的雨丝落在她身上。他突然喊道:“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们以后发生了什么,我还在你家楼下等你,不管多大风雨。”少年青涩的嗓音穿过雨幕,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胸脯剧烈地起伏。“哪有那么多如果啊!”她边喊着跑上楼。他看着已经消失的背影,撑伞走向相反的方向,雨在身后落下,滴嗒滴嗒。
“还记得她之后说我的告白太简单,就一句话,可是我确实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我没什么情话,我有的,只有这颗心和我这个人。”膝盖又隐隐作痛,下雨的时候就会那样。阿祥又说:“一百年好长,却也不长,也许,也许有些如果,有些万一都会成真。也许我们对结局早有预料,只是还没走到那一步,但很早就已经有答案了吧。人世间的缘分,从来都不简单吧。”
女孩跑回家,在楼上向下望,阿祥的背影已消失在雨幕里,连同那把大伞。寒意染上眉梢,远处朦胧的身影渐行渐远。也许雨季会过去,但那一幕会在以后出现在女孩的梦里,一遍又一遍,由灰暗到黑白,成为永久的默片,按下遗忘的暂停键。
女孩仍心跳不已,雨点如鼓点一下下敲在心房。
他们在一起了,在那个雨季刚刚开始的时候,青梅刚好可以酿酒,酸甜带着酒香,清甜而不腻喉,已经可以想象青梅酒的味道,只等时间慢慢沉淀,慢慢发酵。
中考结束了,他们考得很好,女孩去了重点高中,他去了一个差一些的学枝,他们报考的学校在同一座城市,女孩对他说“不负学习不负卿”,他笑笑,其实他也暗暗努力了好久,所以不负韶华,不负爱情。
毕业后的暑假很轻松,其实对于阿祥来说每年都如此,但女孩只比以往轻松些,因为仍要补习。他们不太一样吧,他想。
阿祥还记得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像夏天的汽水,冒春五彩的泡泡;像薄薄的山楂片,酸酸甜甜;像冰凉的绿豆雪糕,软软糯糯。还记得蝉鸣愈噪的午后,脑袋晕乎乎地想打瞌睡,但,三四点的光景里,男孩总出现在女孩下课后回家的路上,在那个转弯处,前一点或后一点,推着自行车,和小卖部的老夫妻唠唠嗑。女孩来时,他便拉起她的手,另一只手道给她一瓶洗水成是一袋软糖,然后看见她露出两个小虎牙,笑盈满酒窝,他便也笑,小卖部的老夫妻也相视向笑,眼角勾起皱纹,一道道诉说愉悦。大家都明白,只是不点破而已,互相挥手告别,在街里巷间骑行向回家的方向。男孩载着心受的姑娘,温热的风摩挲着衣服,男孩的头发也迎看风晃动,粗发松散略显柔软,女孩觉得像毛绒绒的大狗狗,忍不住上手,而男孩总是任由她摸头。“诶,我说,我们,以后老了也开一家小卖部,坐在一起晒太阳。”男孩侧头,鼻尖落下汗珠,“老板娘,可好?”“好啊,一起。”她把双手搭在男孩肩上,给他捏肩,声音被风吹得老远,后面跟了一串笑声,他和她眉眼弯弯,眼里闪着日光,被梁成琥珀色,亮晶晶地闪。
还记得一起去图书馆,就那样席地而坐,在高大的书架,厚重的落地窗帘把阳光藏进褶子里,剩下棕色凋的书页,多了几分古朴。女孩喜欢读书时听看乐,于是耳机一人一半。听喜欢的歌,看喜欢的文章,和喜欢的人一起。女孩的头枕在阿祥肩头,很安心,像小猫一样,软乎乎的。音乐里乐点滑动跳跃起伏。炎热的夏季里,阳光在窗外和风起舞。
还记得一起去公园,旋转木马转动时对视的双眼;一起去爬山,紧紧牵着的双手;一起看烟火,夏夜里璀璨耀眼的光彩;一起去电影院,不小心相碰的指尖……好多好多一起。
还记得和她打电话,陪她写作业,看她笑,哄她睡觉……回家在电话线里我们够不到一起,但次日清晨就能相见。
阿详说那个夏初到夏末,每一天他们都一同度过,美好得像梦,又像汽水的泡泡,一戳就破了,哦,是不用碰就破了。一瞬间,就那样“啪”一下,没了。
但是还是会想起曾往第一次小心翼翼地十指相扣,无限温情。百转千回,化为绕指柔,掌心温度交汇,感受彼此的心跳。还能想起曾第一次亲吻,她闭眼,他轻吻上她的唇,很软,软糖似的。一秒,两秒,只在她唇上轻印,浅浅的,他怕吓到他的女孩。隔一段距离,再睁眼时,才发现她脸颊绯红,在不搽脂粉的年纪,女孩的脸红更让人心动。原本大大咧咧的他开始变得温柔,小心地轻捏她的脸颊,附到她耳边说“我爱你”,看她耳朵瞬间从耳尖红到耳根,他不禁唇角上扬,轻轻抱住她,听她的回应,手伸入她的发间,揉揉她的头发,“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入耳是软软一个“好”字。
但世间很少有永远,长长久久,或许只是虚妄。
度过暑假,高中生活开始了,他们依依惜别,奔何各处,同对方许诺“不会忘记”,她的泪滴在他的心上,像最喜欢的雨,却是温热的。
幸而在同一座城市,所以周末阿祥可以接她去玩。在公交站等辛,坐满三十三个站,下车,见她坐在站台,眼含笑意。她起身牵起他的手说“走吧”,他有时觉得从城南到城北穿越大半座城只为了那一句话,沿途的宽虹和风景都变为铺垫,用来做她笑颜的陪衬。他陪她一起逛街,给她买奶茶,买零食,看着她笑,心也跟着雀跃。他陪她一起在图书馆看书,陪她去书店买资料,入秋的天气渐冷,他把她的手摘在他兜里,用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软软的凉凉的,他给她捂热,捏她的手指头。一起在街边的长椅坐下,互相依偎,看树叶渐黄,秋叶落下。她靠在他肩头,说每天的琐事,他静静听着,不时说一两句。“你会不会觉得我唠叨啊?”她正起身,与他面对面,他浅我一笑,“傻瓜,怎么会呢,我很喜欢啊。”“那为什么只有我说,你不说啊?”“因为我想听你说,想听你的声音,我想说,我很想你。而且,一见你,我其他什么都忘了。”“哼,油嘴滑舌。”她低下头。“但是我是真的啊,只要是关于你的,都是真的。”他急得抓住女孩的手,被女孩拍开,他又攥住女孩的手,女孩笑着挣脱,他们打闹起来,嘻嘻哈哈,像回到了从前初中的时候。
他们也曾一同回过母校,悄悄的,在周末的时候,回到以前的教室。“诶,你看,这还是我们那时的黑板报诶,都还没换,哈哈。”她在教室里蹦跶。“对呀,好多都没变呢。”似乎回到了从前。突然她敌作神秘向他招手,他笑着走过去,她指着墙壁上的一行小符号“×××❤ 阿祥”“看,好像是我闺蜜她们写的,擦不掉了。”她用手指去擦拭黑色的字迹,他握住她的手,除去沾染的白灰,“那就不擦了,让下一届,下下届,很多以后的人都知道你爱我,你就不能抵赖了。”“嗯,那好吧。”墙上的符号可爱得显眼。他们牵手走出教室,去到林荫路下,操场上散步,手牵手,摇晃过黄昏,暮色低垂时,再携手回家。
他们每次见面的时候,阿祥都很开心,即便有时低落,但见到她,就像见到小太阳,所有烦恼都没了。她笑,他也笑,她难过,他就静静陪着她,安慰她。虽然每周那半天很短,但他仍觉得很幸福。
渐入深秋,天气转冷,他隐约感觉她似乎变冷谈了。她经常说她很忙,发消息变少了,打电话变少了,但他没有很注意,他曾问过她的闺蜜,她们说可能是最近压力比较大吧。他也不好打扰,所以在她没在时,也玩游戏、打篮球来填补心中那快空白。但会在深夜想起那许多个万一。他又记起,她生日快近了,大概还有一个月吧。那就为她准备礼物吧。
他上网查询送什么礼物,他没送过女孩子礼物,浏览着,玩偶太幼稚,虽然她就是个小孩子,但是好像她有很多了,他才不想自己的礼物变成沧海一粟。手表呢,她有了。饰品呢,华而不实。网红礼物呢,花里胡哨……唉好难,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陪她选礼物时她那么焦灼,他还笑她有选择恐惧症来看,结果被白了一眼。现在他知道这确实是件难事。以前兄弟过是日,就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就好了,碰碰酒杯,说生日快乐,但是他对他的女孩怎么能这么随意呢,于是继续寻找。
看了两三天的商城,眼睛一闭都是五颜六色的商品,放假后,他决是出门换换脑子,但走上街,又忍不住去大大小小的窗店转悠,出来后只觉头重脚轻,转头又看见他们以前常去的图书馆,他打算进去看看,其实在他不用陪她来已后,他自己也常来这里,随意翻阅书籍,他不太看读书,哦,不对,上初中前还很受读书,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又荒废了,以至于在她牵着他走进馆内时,他触摸到纸页,指尖瞬间仿佛有电流道过,奇异的感觉,他曾失去了许久的感觉,升起一种似曾故人归的感情。他似乎错过了太多,俨然一个过客。自那以后,他便重拾起书本。那之上承载起他的思索,他的爱情,他的生活。他又一次来,像以往带着疑惑寻找答案,指腹摩挲纸张,让他回想起夜里的孤里,路边的灯光,烟蒂的灰烬,酒瓶的泡沫,沸腾喧嚣亦或宁静祥和,裹有时间喷薄而出的香气,萦绕逐渐下沉的暮色,想起出东山,想起她的笑脸,桃面丹唇及美丽的脖颈。“在你美丽的长颈项上/我想装饰四季/花的颜色天的颜色雪的颜色/为了使你的皮肤永远欢愉……”谷川俊太郎的《礼物》,文字砰地撞入心底,激起千层浪。送她项链可好,衬她雪白的皮肤,装饰她美丽的的颈项。开心地跳起来,将书放回书架,《二十亿光年的孤独》书名如是。他走出图书馆,已华灯初上,他走过繁华人世,一路走回家。
第二天一早,他去珠宝店仔细地挑出一条项链二,银质的,带有四叶草和心形吊坠。他付完钱,看着好不容易省下的钱一下子用掉,有些心疼但更多是欣喜。他看着服务员小心地把项链装进盒子里,他小心地接在手心里离开。回家,选了一张小卡片,写下“多幸运,爱上你”,提着笔杆,想了想,隔了一行又写下,“我的幸运和爱都给你,给我你的一辈子好吗?”脸顿时发烫,是不是太直接了?但是好想一辈子,算了,看她的回复吧。他把卡片装进盒子里,封好,封好那颗炽热的心,那颗等待回应的心。怀着激动的心情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他似乎看见他亲手给她戴上项链,晶莹的光泽,让她的肤色更加自皙,他依稀听见“我给你一辈子”的少女糯糯的声音……
等待了好多天,他掰看指头数着一天天过去,终于快到她生日了,那个周末,他约她出来。那一天,他仍记得清楚,像他不小心弄到卡片上的一滴墨,被永久封印了起来。
阿祥下到站台,却不见熟悉的身影,天空有些灰暗,公交离开扬起些微尘埃,他坐到长椅看行色匆匆的路人,心里有些空空的,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她发消息,“我到了哦,你在哪儿?”熄了屏,盯着驶来的公交车,一闪一闪的号码牌,又驶远了。“叮咚”,他急忙点开对话框:“对不起……”,“怎么了?”他忙问,“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显示一直停在那里,他的心也不禁随着那排点紧了起来,输入框的竖线一直消失又出现。在他第三个深呼吸之后,新消息来了:“再见了。”随后出现了红色感叹号,心跳停了一拍,呼吸被打断,像噩梦醒来后的反作用。一阵鸣笛,刺过神经,他冲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钻进车内,“师傅,我去双凤路13号,麻烦能……能快一点吗?”司机有些窝火,这年轻人怎么这么莽撞,一个转弯挤进车流。他抓着手机,耳内只有“嘟嘟”声,“拜托了”他嗫喏着,但最后只听得“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一拳砸在腿上,握手机的手指关泛白。深埋下头来,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一会儿,他长呼一口气,抬起头,看着似乎还有四五个转弯的样子,但太慢了,似乎所有车像蜗牛搬缓慢挪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刺痛着耳膜。司机砸着喇叭,“怎么回事啊今天,**倒八辈子霉了,这路段都能出车祸,**出门不看黄历啊!”他心里咯噔一下,“哪里?”“就前面路口啊……”他夺门而出,“诶,你去哪儿,臭小子,给钱。”他头也不回地跑了,红绿灯路口那围了一大群人,人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唉,可惜了,年纪轻轻就死了。”“可不是嘛,唉。”“那货车也是,这么窄还倒车,汽车也不像话,不知道看着点,开那么快,一下啊,就冲到那货车尾巴上去了,车头都碎了,诶,翻了,人都没了,好像还是一家子人,唉!”叹息声此起彼伏。他艰难地扒开人群,他似乎想到血肉模糊的一幕,很害怕,但又很着急地挤到前面,一看,似乎是一家三口倒在血泊里交警吹着口哨,“后退,后退”。他强忍着恶心仔细辨认,胃酸不停上冒,看了几遍,还好,他松了一口气,不是她,刚一放松,恶心感差点冲过嗓子眼,他连忙捂住嘴,离开那里。一旁的大人见了“小孩子凑什么热闹”,鄙夷地看着他。他顾不上理会,钻出人群,试图平复下来。“滴——”出租车长按喇叭,“臭小子,别跑。”他抬头看,是那位司机大叔,就又打开门,进到车内,“对不起,叔叔”,“但是还有几个路口。”他顿了一下说。平复如潮水的心情后,涌上一阵愧疚。车在路上驶过,绕过车祸现场,他把头转向另一边,眼前一一掠过熟悉的店铺和人家,早已烂熟于心,因为经过这些地方就能见到她了。从前到现在,甚至眼下,他都这样想着,但似乎心境又有些不一样了。那些房屋不停后退,那个拐角快到了,以前,他总在这里目送她回家,默默站着,怀着淡淡的惆怅的心情,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才转身回家。“快到了。”他付完钱,“叔叔,这里停就好,谢谢您。”他跳下车,跑到拐角处,刚想继续向前,可突然迈不动步子了,“该怎么办?”他问自己,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寒意,才发觉有雨落在肩头发上,很凉。快入冬了,怎么还下雨?他有些不解,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把礼物都准备好了,她却说再见了,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雨季那么长……为什么,怎么办,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处安放。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向她楼下走去。他又一次给她打电话,得到的回应只有——“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屏幕滴着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清晰又模糊。雨渐渐变大了,“啪嗒啪嗒”砸出声响,但他没有伞,身体像是下坠般,蹲在雨里,把手机摁在心口,头埋进臂弯里,双肩颤抖着,不住地落泪,呜咽着。雨落在头上,从发梢落入脖颈,浸入衣裳,渐渐地,全身被淋湿透。还被在雨里赶回家的摩托溅了一身水,他戴上外套的帽子,起身走到屋檐下。身上的雨水沿衣角落下来,他似乎未察觉到,呆呆地立在那。雨天的夜总是来得要快一点,他盯着昏黄灯光下的雨珠串成丝线落下,又碎开,打湿了阶沿。他向上望去,天色墨一般的黑,没有星子,也好,他想。楼上几家灯亮起又熄灭,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很热闹,但都与他无关。他守望的那扇窗寂寂的,什么也没有,一盏小灯也未曾亮起。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遗弃般,落魄不堪,俨然丧家之犬。忽然想起从前小男孩牵着妈妈的手,看见路边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卧在角落里蜷缩着呜咽,他指着小狗说:“妈妈,你看他好可怜。”妈妈握住他的手,“确实啊,那么小就没人要了。”说完就牵着他离开了。他只记得母亲手心的温热,最终也没有问出“他为什么没人要了?”儿时的他心想,知道为什么可能会更伤心吧。只紧紧跟着妈妈,害怕自己被丢了。现在想来,不禁失笑,“没人要了”他说给自己听,“仅此而已吧。”但他很难过,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他被丢弃了呢,眼泪不自觉地一颗颗往下掉,掉在地上,无声无息,像那短暂的爱情,什么也没有留下。
雨一直下,很冷,他最后望向那扇窗口,依旧静悄悄的,希望最后变成绝望。提起灌铅的脚,转身,向反方向走去,一步,两步,无力地蹒跚,又回头,将一个红色的礼盒放在地上,心里默默说出“我爱你”。旋即转身,跑了起来,地面太滑,跌了一跤,爬起来,咬着唇,继续跑,发疯似的,踉跄着,雨线刺在身上,痛进骨子里。
不知跑了多久,摔过几次,终于跑回了家,把一切情绪揉碎进雨里。他回到家洗了澡就上床睡了,但一夜无眠。
“结果因为淋了雨,还感冒了两周,住院了。天天睡觉,哈哈。”阿祥自嘲似的笑笑。
“那你们……” “结束了,那天后,雨季也结束了。”“但是第二年还会有啊。”“我心里的,像样的雨季已经结束了,但似乎留下一点后遗症,听到雨声时,心脏会有一丝颤栗,也许,嗯,你知道微弱电流通过身体的感觉吧,真的要命。”他半开玩笑似的说。
那后来啊,阿祥再也没去过她家楼下,再也没有经过那个拐角,两三年里闭口不提当年的事,只是每当坊间飘来青梅酒香时,回忆会突然下陷。也曾把自己灌醉,反而愈发清醒,那个人的容貌愈发深刻,于是他再也没有沾过酒,害怕把深埋的记忆翻涌上来,溺死在只剩一个人的海。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天雨夜他转身离开后,他等的那盏灯终于亮起,白炽的光像把黑夜烫了一个洞,只照亮了他一个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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