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财家丢了的树苗成了迷,而此事只有李二贵清楚,因为那捆丟了的树苗就埋在他家的土窑里。说的直接了当点,也就是李二贵偷了村里的树苗。
这要放在以前,都是揪斗的对象了。但李二贵丝毫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在他心里,不管怎么说,也出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偷藏几颗树苗,根本阻挡不住村里种果树的步伐,但是当他看到赵有财自掏腰包补上了树苗,这个傻得有点可爱的汉子又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
可是他一想到小月和贵春,心里又重新燃起了恨意。李二贵觉得自己除了家里穷点,没有哪里不如贵春,凭什么小月不喜欢自己。
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贵春,在心里筹划着更大的阴谋。
这天,小月刚从石灰厂下班,李二贵已经在厂门口等她了。见小月出了门,他连忙捡起地上的尼龙袋子赶紧追过去,说道:“小月,这……这是我昨晚打的两只野鸡,送送……给你爹补补身体吧。”
李二贵突然冒出来可把小月吓了一跳,小月本能的摇了摇头,转身就想走。
李二贵又跑到小月面前截住她,说道:“拿都拿来了,总……总不能……让我又拿……拿回去吧。”
往常,李二贵打到野味总会时不时送些到小月家。但这次送到厂门口还是第一次。单纯的小月再不好意思拒绝,她接过野鸡,说道:“二贵哥,该怎么谢谢你呢。”
见小月没有拒绝,李二贵心里很高兴,但是他不敢正眼看小月,抬头瞟了小月一眼,脸一红,马上低下头,搓了搓衣角说道:“两只野鸡不不……用客气,下次给你打只更大的。”
小月咯咯地笑着,和李二贵道了声再见,便回家了。
小月没有拒绝让李二贵觉得美滋滋地,幻想自己可能还有戏。见小月走远了,这才背着双手,喜滋滋地哼着歌回家了。
小月提着两只野鸡回到家,他爹刘喜泰正在院子里劈柴,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哪来的野鸡啊?”
小月把野鸡挂在院子里的槐树上,说道:“二贵哥拿到厂门口的,我就提回来了。”
“以前不是就送到家里了吗?”刘喜泰一边劈柴,一边问道。
“谁知道呢。”小月说着,进了厨房开始烧水准备做饭。
刘喜泰抱了一堆柴进了厨房,一边帮小月烧锅一边说试探着问:“小月,你看二贵这人咋样啊?”
正在恋爱中的小月很是敏感,一听他爹问这话,浑身一机灵,才觉得今天这事不对,他爹这么一问,让她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爹给了李二贵什么许诺。
她站起来,嚷道:“爹,你是不是给李二贵说什么了?”
刘喜泰见女儿误会了自己,连忙放下手中的柴解释道:“你看你,我就随便问问,好了,好了,你做饭吧。”说着转身走出了厨房。小月也跟着转身出了厨房,拿起两只野鸡,转身出了门。
小月气呼呼地出了门,准备找李二贵。走了几步,又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二贵对自己就像亲哥哥一样,自己这这样做算怎么回事啊?
想到这,小月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提着两只野鸡又回到了家。刘喜泰见女儿回来了,也没有多问,帮着小月收拾做饭。
李二贵的那点小把戏瞒不过他爹,李老汉对自己这个独生女再了解不过。李老汉知道,二贵这纯粹是没事闲的蛋疼,尽找事情,他们家哪一点能比得上赵有财家。
但是李老汉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压根看不起他这个穷老子,跟儿子说这事就是瞎子点灯白费油。可作为老子,对儿子的事该管还是要管,该说还是要说,而且这件事还得趁早说才主动。
趁中午吃饭,李老汉对儿子二贵开门见山地说道:“二贵,你是不是看上小月了?”
二贵被他爹这么一问,先是一愣神,做贼心虚地问他爹:“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话了?”
李老汉一看儿子说话没有底气,更加觉得这次谈话是必要的。他说:“儿啊,你也不看看咱家是个什么情况,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爹给你找个门当户对……”
还没等李老汉把话说完,二贵啪的一下把碗扔到桌子上,说道:“我怎么就不能追求小月?这事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对付赵家那小子。”
一听这话,李老汉心里暗自叫苦,正准备再劝劝儿子,二贵却已经转身出了门。
李二贵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他爹的这番话让他觉得就连自己的爹也看不起他,他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他爬上了阳洼村山上的崖,站在崖边放开嗓子痛苦的喊了几声,悲怆的声音在山上回响,惊起了落在崖壁上的一群鸽子。
对于李二贵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的事,贵春一点也知道。
最近光承包地的事儿就忙把他忙的够呛。先是到乡上找领导申请,等乡上同意了又和他爹一起找需要兑地的人家商量兑地的事情,找需要签合同的人家商量签订承包合同。
大多数人看他爹赵有财的面儿,只要条件好都不反对;但是村里的二流子李超权,却要借机找事,无论给出多好的条件也不兑地,不搞承包。
李超权家生了三个女儿,他老婆胡凤琴被乡上拉到县里结扎了,李超全把这笔账算到了赵有财头上,平时村上的事李超权非但不参与,还要趁混作乱。赵有财平拿他没办法,只能干着急。
贵春以前也是村里的问题少年,大家都对他怕他三分,但是李超权却不怕他,有事敢和他平着干。
眼看这事就要成了,偏偏卡在了这里,让贵春烦恼不已,没办法只好进城找他哥富春商量对策。富春正好有培训的任务,便和弟弟一起回到了村里。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赵有财对弟兄俩说:“我看咱承包九亩地就行了,多李超权家的算一亩不多,多他家的一亩也不少。”
富春说:“爹,这可不行,李超权对您的误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得想个法子把这疙瘩解了;再者他家这块地是块斜坡地,咱不处理好要是雨水下来果园子就毁了。”
贵春是个急脾气,骂道:“哥,我看我找几个人给他点颜色看看,省得他不知轻重。”
赵有财瞪了贵春一眼,吧嗒吧嗒抽着烟,没有说话。马彩凤见贵春的二杆子毛病又犯了,连忙说:“你这孩子,眼看娶媳妇的年龄了,啥时能把你这臭毛病改改?还是听听你哥的意见吧。”
富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娘说的对,咱不能硬来。李超权是我小学同学,这人也不坏,就是做事一根筋,我俩也没什么隔阂,我再去说说试试。”
赵有财点了点头:“这事我看也只有你去办才行。”
吃完午饭,富春提了一包点心两瓶酒,来到李超权家。李超权见是富春进了门,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但是也没有什么客气的话,脸上冷冰冰的说了句“来了?”就转身坐到院子里的石桌旁,掏出一盒烟,却发现里面没烟了,气鼓鼓的把烟盒拧成了麻花,扔到了院子的角落里。
富春掏出自己的烟递给李超权,李超权烟瘾犯了,实在难忍,便接过了烟,富春打上火给点着。在农村,给人递烟点火是只有长辈人才能享受的待遇,显然富春今天是低下了身子。李超权在村里是个穷汉,平时没人看得起,富春来了这么一下,他心里确实有些感动。
他抽着烟,心想富春是自己的同学,从来没有什么矛盾,人家还提着东西来了,有理还不打上门客呢。想到这,他思想上通了,站起来朝屋里喊:“狗蛋妈,富春来了。”话刚说完,从房里跑出来三个孩子,跑到桌子前抱起富春带来的点心就跑。
李超权脸一红,有些挂不住,骂道:“一天就知道吃。”
富春笑着说:“本来我就是给孩子带的,你看你跟孩子计较什么。”
听富春这么一说,李超权又坐下来。富春问道:“超权,咱们是小学四年级在一个班的吧。”
“可不是吗,还坐了两年同桌呢。”李超权说道。
“小学那会你可淘气,还带我去掏你二大家的麻雀呢。”李超权嘿嘿笑了笑。
富春站起来看了看李超权家破烂的院子,问道:“超权,你这院子也该修修了。”
李超权笑道:“你看家里这么多孩子,那还有心思想那个。”
富春说:“那都怪你,躲着藏着生孩子,”见李超权不说话,富春趁热打铁:“超权啊,你可能不知道,前几年因为你家超生,我爹可没少让乡上骂,不是我爹替你说话你媳妇能生了三个孩子才被结扎?”这事本来李超权就不占理,被富春这么当面一说,他红着脸扭过头没有说话。
这时,李超权的媳妇马珍珠端着水从房里出来了,笑着递给富春,骂道:“你看看人家富春,都是城里的干部了还愿意来你这破院子看你,你还装啥啊,要不是你要非要生儿子,咱家里也没这么困难。”
被媳妇这么一骂,李超权自知理亏,心想富春家要兑换的那块地就在村头,是块上好的水地,自己不吃亏;人家富春又这么抬举自己,还有啥话说。于是站起来给富春添了点水,说道:“富春,咱俩大小长大的,我对你没有意见,我知道你找我是为兑地那事,我同意了。”
富春见李超权思想上的疙瘩解开了,高兴的说:“你小子可占大便宜了,我家那块地原先可是队里的头等地呢,亩产高着哩”,李超权挠着头笑了笑。
临出门,李超权媳妇马珍珠从房檐下取下一串干辣椒硬让富春拿回去尝尝味儿,富春推脱不过,只好带上了。
富春回到家,他爹赵有财见富春提着一串辣椒,笑着说:“还是你有办法,这村里没见过谁从李超权家拿出来过一件东西。”他娘马彩凤接过辣椒,说道:“肯定是马珍珠给你的?李超权脑子不清楚,可他媳妇马珍珠是个精明人,说起来还是我娘家人呢。”
贵春回来,他哥富春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富春说:“以后遇事要想办法,不能老想着靠蛮劲儿。”承包的事情就这样圆满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