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是我和瓜瓜养的第二只猫,也是我们第一只持证猫。
18年,它通过网购,来到了这个家。
但来的第一天或第二天,它就以它尖锐的指甲,在我的手上抓出了许多血道。我也为此献出了饲养宠物多年来的第一次狂犬疫苗。
它为什么会抓我?因为当时,它察觉我抱住了它。
它察觉我抱住了它,它本能地就要逃走——没有给自己留下片刻时间,去辨析这双人类的大手,究竟是出于恶意还是善意。
那么.......是的,猜测一下的话,它是一只受过伤的小猫。
它来的时候,是两三个月的年纪,长着一身豹猫野性的纹路。
可与外表的野性明显不相符的是,它非常非常瘦小,本来就尖尖的嘴巴,硬是瘦到嘬腮。
更与外表不符的,是它的神情和举动。
它的眼神永远、永远充满戒备、恐惧、紧张;
它会飞快地从明亮的地方消失,钻进床底、电器后或其他狭小的角落,躲着,机警的观察。
吃饭,当小五(它的前辈,一只虎斑)能欢呼雀跃地跑到饭盆处,如若无人地,一颗一颗猫粮的啃食,以自己的饮食节奏享受食物时,巴特的做法,却仍是长久地躲在暗处,等人走掉,确认四下安全无疑时,飞快地跑出来,在食盆前狼吞虎咽一通,然后再飞快地跑走,躲起来。
几乎是没吃过饭的那种样子。
喂罐头时,当小五的大猫头埋进饭盆,它无奈又急切,唯恐自己吃不到肉和粮。急的直叫,叫声中充满了急切,真正的急切——弃婴喝到母乳般疯狂、求生心切的急。
从它挠破我手的时候,就知道,它的恐惧,明显不止于食物的缺乏。
它是如此害怕人类。我们猜测,它大概,也许曾经真的是从什么地区被抱走的小猫?总之,在它的童年,一定经历过伤害,感受过人的恶意。
还有一次,我更深切地观察到了它的恐惧。
那时,它来了已有一年,跟我仍不是很熟络和亲昵。
好奇心和馋虫驱使,它尾随我来到厨房。但在我把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它狂躁了。
它的尾巴完全炸开了毛,像一杆有力的鸡毛掸子。
它好似疯了一样的嚎叫,非常恐惧于关上门之后的这个密闭空间,非常恐惧于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情。
它的叫声令我有些不快,难免想,“诶你,好矫情诶......有那么严重吗?”
但我越是这样想,越想走近它去观察的时候,它的慌张感越会加剧——
它叫的更大声,更彻底,更惊恐,更具有反抗感。
它不住地踱步,上蹿下跳,不顾一切,急切地在这个空间里寻找一切出口:要逃生!
......时至今日,我想起它的恐惧,仍是如此惊讶但又如此真切。
它18年夏天来到这里,如今已近两年。
但直到今年,它才与我慢慢亲近,它才开始信任周遭的环境,它才开始能安安稳稳地在床上睡觉、在高处晒太阳、翻肚皮,而非藏匿在漆黑的角落,机警的观察世界。
它的转变,其实也与疫情有关。
疫情远程办公的日子里,它一直在我不远处观察我,和我工作的状态。
总之,我这个人类,这个常在左右却未曾伤害它的人类,似乎赢得了它的信任。
它开始有意无意的走近我,然后又避开我,但离远之后又试图再次靠近。
它开始试着在我面前展现肚皮——它身上最柔弱的一个部分。虽然它露肚皮的时候,我仍需要缓慢的走过去,才能被允许触摸它,但想想之前它的样子,我已经很满足,“这已经是天大的转变了”。
相互陪伴的这半年,它还会腻声腻气的和我撒娇,走到我跟前,在我旁边倒下,大意就是“挠我挠我”。
它也会跳上我手边的打印机,在离我仅20公分左右的地方,看着我工作,听着我噼啪键盘。
以前回家,大约只有大猫会来迎接——它总默默躲在屋里,等安静时才出来观察。但现在,每每回家,它也走到门口,用耳朵和头、尾巴蹭蹭人腿,表达“嘿你回来了”的热情。
我工作的位置是在一个长约2米的长桌上,下方是空的。桌上摆着一些装饰花,也有一瓶竹子。
工作时,我常常一扭头,就看到它藏在竹子繁复的叶片或花朵的背后,时不时观察我,也时不时舔花,舔竹叶。
于是,工作间隙,我们俩就会玩捉迷藏。
我们之间的捉迷藏很简单,我躲在桌子下面,让它在桌子上面:我钻进钻出,它则找来找去。
我们玩游戏的时候,它的恐惧感会消失的更多一些。它的眼睛里不写着恐惧和机警,而写着好奇和“我要抓到你”的渴望。放大的瞳孔放在这张英俊的脸上,常常给人一种“二死了又好萌”的感觉!
噢,我好喜欢和它捉迷藏的。
它也给了我“片刻做回6岁”的时间。
今天北京暴雨,我还是那样的喜欢暴雨天,这让我感受到生命的力量——暴雨和雷电之下,似乎一切烦恼和忧虑都瞬间磨平,我可以允许自己在暴雨天表露些许的软弱,在阴雨的气氛中浸泡,也从中微微焕新。
但这是巴特第一次经历这样大的雷电。
于是,许久不见的那种恐惧,一时间又出现了。
雷电交加之际,它疯狂地在整个家乱窜,一会儿躲进窗帘下,一会儿钻到墙角,一会儿躲进厕所......
总之,是要寻一个暗的遮蔽处。
那一刻,身边的一切,又都成了它的威胁。
威胁之下,它的恐惧没有了小时候那样的疯狂,不足以对身边、对我、对其他造成伤害。
但这份恐惧和逃离感,仍然是那样显而易见的。
仍然让我觉得,如果我在此时走近,它一定会快速跑开。躲起来,并在接下来的24小时内,定义我是“要伤害它的坏人”。
于是我只是慢慢、慢慢走近它,抚摸它,跟它说:
“没见过这么大雨吧?只是打雷。没事的”
那么,如何饲养一只受过伤的小猫呢?
我要感谢小五对它的陪伴,和它打架,给它示范了一只极具安全感的猫应有的样子。
但另一方面,我仍没有什么方法可言,并时常为自己“嫌它矫情”的那份想法而感到抱歉。
“瘦弱的小猫,你究竟曾遭遇什么,你的养母确实不知道,也不应妄自评判呀。”
那么,如何饲养一只受过伤的小猫呢?
我只知,尽量地,永远不去伤害它,或被它以为我要伤害它。让创伤后的应激反应,渐渐的从它的反馈系统里淡化,甚至消失。
但我也有欲望,仍要培养一些它对困难和恐惧的应对力。例如,夏天不如就牵着它出门遛遛?让它看看外面的纷扰,重新找回骨子里的野性和能量。
这样,万一养母身份告吹,我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不割舍它的时候,至少我将确信:
“我已尽力,给了你重要的生存技能。
从今往后,希望你可以凭这些技能,变成一只更有智慧,能自己学习如何过马路、捕猎、找栖息地,但也能利用生命的好时候,抓住机会晒太阳的大猫。
祝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