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时候?”
“正月十六晚上,”霍兮平静地说,“奶奶临走说感谢老天让她多活了些日子,让她还能陪孙女再过一个年,她很开心。”说着“开心”,便有些酸楚的样子,却也忍着没有落泪,反而微微一笑说,“谢谢你,王源,奶奶生前很喜欢吃橙子。”
王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走上前去,看看老人的遗像:奶奶很瘦弱,虽然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略有些口眼歪斜,但却笑得很坦然,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温暖慈祥。王源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下意识地伸手摩挲着橱柜光洁的棱角有点孩子似的无措。
“你是第一个来家里看她的人。”霍兮低头绞着手指,喃喃地说了句,又抬头道:“没什么的,你坐下吧,我去洗水果。”说罢霍兮忽然一笑,“这么多水果奶奶可吃不了,不过看着我们吃,她也会很开心的。”于是转身去把果篮拿进厨房清洗。
王源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一抹笑容。
“吃吧,别客气。”对面霍兮笑眯眯的递过来一把水果叉,指指桌上拼得五颜六色的果盘,“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我每样都切了一点,你挑喜欢的吃。”
王源接过叉子插了一块火龙果放进嘴里,“好吃,你也吃。”
“嗯。”霍兮也拿起一把叉子插了一片泰芒放进嘴里。
嘴里嚼着甜甜的果子,王源忽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任务,于是讪讪的对霍兮说,“小溪,我们除夕那天晚上没回你微信,你没有生气吧?对不起哦。”
“没什么呀?”霍兮若无其事的边吃边答,“谁都会有这样的时候。我难过的时候也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可是伤心过了就好了呀!不然怎样?”
“小溪,你真是太好太豁达了。”王源闻言不好意思的说,“最近没见你联系,还以为你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咱们是朋友嘛?朋友就是高兴时一起开开心,发脾气的时候可以用来撒撒气,不然要朋友做什么?除夕那晚我也是守在医院里,奶奶睡着的时候我上了会儿网,发现有粉丝在吵架,才知道那件事的。想着你们仨一定很难过,所以想道个歉安慰一下。看到你们三个没回信息,也知道你们确实是太难过吧,就不敢再打扰了。其实这事儿也真没什么,你看春节一过,不是又都好起来了嘛。”
王源找霍兮道歉,反倒被她叽里呱啦的劝说了一通。只得释怀地笑笑,“就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主宰》也播了,小溪,你看了没有?”
“哪有时间追剧?”霍兮不好意思地回答,“《烽火骊山》的本子下来了,厚厚十几本,妈呀简直比学校的教材还多!我一天得空就得看剧本,一个头两个大的。后悔啊,真可惜现在就算挣了大钱奶奶也花不着了……”
“没事,你别难过。看你以后过得好了,奶奶会更开心的。”
“嗯。就是,公司的同事们也这样给我说的。这次奶奶去世,多亏了公司帮我打理,出殡去公墓那天覃总都来送奶奶了,他说‘让我以后好好努力,奶奶会保佑我的。’”霍兮说着不好意思的眨眨眼,“我以前那样提防他们,看来是多心了呢。”
“那不怪你,你这么小,又刚入行,小心谨慎点总没错的。”
“我小?好像说得你比我大多少岁似的。”霍兮满不在乎地皱皱鼻子,这个动作和千玺小猴子很像,让王源忍不住想去戳一下那个玲珑可爱的小鼻头。手抬起忽然反应过来,停在半空中尴尬地偏了个方向,指了指霍兮身后不远处书架旁边角落里的吉他,“那个,可以用吗?”王源灵机一动,对霍兮说到,“我们写的那首《大主宰》的歌你还没听过吧,要不要我弹给你听。”
“当然要!,太有耳福了,这可是现场版呢——”霍兮说着开心地起身去打开盒子,取出吉他拿给王源,“音乐小王子,”她坐下顽皮地冲王源做了个伸手邀请的动作,“请开始你的表演。”
王源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头试了试音,还能用,于是开始认真地边弹边唱起来。
“指尖一缕风/沉睡的司命/玩弄着众生/你的伤痛/他的笑声/看你陷其中/情深输给懵懂。 年少梦未醒/谈笑弄琴筝/不知流年/水月镜中/人世多峥嵘/春意换了秋风……”
伴随着吉他弦的铮鸣,王源清凉悠扬的歌声在小屋里回荡。“主宰命运是风/吹散别离的身影/剑影天地霓虹/照亮谁的眼睛……”是呀,命运就像风飘忽不定,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那样有力的,去扼住命运的喉咙。在人生的风吹雨打中,能把握本心,不至于随波逐流,就已经很好了。王源唱着心里默默的感慨着,从前奏到高潮,从高潮到结尾。忽然“铮”的一声,有根弦断了。但他并没有停止,望着霍兮慢慢地清唱出最后一句,“遇见你的笑容/是感动还是心动。”
“啪啪啪!”霍兮兴奋地拍着手,“真好听,王源,你唱的真好,好让人羡慕。”
“一般啦,”王源不好意思的说,“弦断了,可能是放太久的缘故,下次我来带副新的换上。”
“没关系的,我又不会弹,白放着。”
“没事,我有空过来弹给你听。还有,你答应我的歌词,什么时候给我?”
“什么鬼?我几时说要给你歌词了?”霍兮眼睛睁得大大的反驳。
“哎呀,你就别小气了。不是说写过好多诗吗?送我几首,我去谱了曲拿来给你唱。”
“才不给你。”霍兮噘着嘴忿忿不平的插了盘子里最后一颗葡萄放进嘴巴里,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样子好傻,于是又笑着问王源:“再来点水果?”
“不要了不要了,”王源连忙摆手,“今天吃得够多了。”
“那,好吧,我把盘子拿进去。”霍兮说着把盘子刀叉拿进去清洗。
王源闲坐抬眼看到她书架上多出的一大摞剧本,好奇的走了过去。拿起一本翻看着问霍兮,“小溪,你看的可真够认真地呀。”
“不认真没办法呀,”霍兮擦干手,端着一杯薄荷茶出来。看王源两手捧着剧本,就放在了他手旁的架子上。“这部剧虽然取材于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传说,但可以说编剧已经把他发展成了一个全新的故事,情节人物基本都是新设的,要拍六十集,真让人有点怕呢?幸亏最近亚敏姐怕我为奶奶的事伤心,给我安排的工作不多,正好猫家里研究剧本。”
“亚敏姐?欧亚敏吗?她可是海纳旗下最棒的金牌经纪人,看来你们公司对你不错呀!”
“应该是吧,亚敏姐还告诉我,合同上的那些条款什么的,也就是个最坏保底,一般情况下,公司对自己名下的艺人,都还是很爱护的,说毕竟都是自己的摇钱树,不能怠慢。”
“反正你还是小心些。”王源看她很开心的样子,不忍心扫她的兴。放下手中剧本,又看到书架下层有一个旧旧的笔记本,顺手拈起,“这是不是你写的诗?我看看。”
“不可以看。”霍兮见状连忙去拿本子,王源举高手臂不给她,霍兮扑了个空,额头轻轻磕在王源嘴上。王源瞬间呆了一下,霍兮不好意思地侧转过身,有点害羞又有点赌气地说,“看吧看吧,反正也没有什么。”
“那我真看了。”王源缓过神儿来笑嘻嘻地翻开本子的扉页。这个本子应该是有些年岁了,原本应该是乳白色的塑料封皮已经像旧照片一般泛黄。扉页上只有左上角三个娟秀的字迹:亲爱的。“哎哟,谁送你的呀?”王源冲霍兮眨眨眼睛,一脸八卦。
“我妈妈。”霍兮小小的白了他一眼回答道。
“哦,那这应该是你很小的时候,妈妈送给你的吧。”现在很少见这样的古董笔记本了,再则对霍兮的父母也很好奇,于是王源忍不住追问,“小溪,你爸爸妈妈怎么老不在家,他们还留在湖南吗?”
霍兮瞥了眼王源好奇宝宝的样子,微微一笑,索性也不回避,斜靠在书架上,慢慢讲起了关于自己的一些往事。原来,霍兮的妈妈在生了霍兮之后不幸去世,这个本子就是妈妈留给霍兮的。听爸爸说妈妈那时是准备了一打一模一样的笔记本,想要把自己每天给女儿说的话记录下来,可是霍兮出生后她只来得及写了三个字就被送进了急救室……霍兮由奶奶一手带大,父亲在她十岁那年由于经济犯罪入狱获刑十年。奶奶伤心过度脑梗发作差点偏瘫,一年多才恢复过来。霍兮在家乡和奶奶相依为命地过了六年,花光了家底,直到考上大学,才下决心卖了老家的房子,带着奶奶来到北京。
“你奶奶只有你父亲一个儿子?没有其他人能照顾你们吗?”王源皱着眉头问到。
“还有我大伯,奶奶生病后一开始路都走不了,就在大伯家养病。可能是照顾病人太麻烦吧,大娘很不高兴,经常说起旧事,抱怨奶奶当初太疼父亲,让大伯辍学去当工人,却供父亲读了大学,结果养出一个劳改犯什么的。奶奶气得天天躺床上哭,我给大伯说,大伯也不怎么管她。后来奶奶恢复一些能走路了,就仍旧回我家住。再后来大伯下岗后做了些小生意还挺挣钱,在市上买了房搬走了,联系也就少了。”
“那奶奶去世了他们也没来吗?”
“奶奶不想见大娘的,以前总让我不要联系他们。不过这几日我想了想,觉得奶奶可能说的是气话,她和大伯毕竟是母子至亲,是我太不懂事了。唉,现在说起来,如果不是我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十岁就当家了,什么都会做,执意要把奶奶带到北京,可能她现在还活着。”
“这怎么能怪你?奶奶她是生病了呀!”
“谁知道呢,万一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呢?奶奶那次大病过后,四五年都好好的,谁知……也许我早就不应该有那么多奢望,应该考一个近一点的学校,让奶奶呆在老家,这样或许我双休节假日还可以回去看她。或着再去求求大伯,让奶奶去他家里住。奶奶虽然一直不愿意去,但她最听我的,也许我劝劝她就去了。”
“你一个人这么辛苦,你妈妈那边的亲戚也不帮你吗?”
“妈妈家里的亲戚我都没见过。听说妈妈老家在宁夏,年轻的时候来中央民大上学,不知怎么就认识了在北京打工的爸爸。但是妈妈娘家嫌湖南太远,又嫌爸爸是个打工的,在北京肯定留不住。就不同意他们交往,并且断了妈妈的学费生活费威胁她。后来他们在北京日子实在不好过,妈妈索性学也没上完就跟爸爸回湖南老家结婚了。再后来生下我妈妈就不在了,妈妈娘家那边很恨爸爸,也就断了关系。”
王源简直无语了,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身世悲惨如小说一般的人,竟然活生生的就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悠悠然地讲着故事,除了偶尔可爱的瘪瘪嘴,脸上竟看不出多少孤寡流离的悲戚,难道她真的是习惯了吗?。“小溪,你真厉害!”他忍不住又一次由衷的赞赏。
“厉害什么呀?”霍兮无奈地笑笑,“以前不觉得自己惨那是因为我和奶奶在老家有吃有喝不至于饿死,可没想到搬来北京什么都贵。那会儿《夷光传》杀青张导给我包了个十万元的大红包,我奶奶还说老天爷开眼我们爷孙的苦日子要到头了。可没想到不久后奶奶就发病了,一下就进了重症监护室。卖了房的那点钱都不是钱了,风扫树叶似的往出刮。不到半年光病危通知都下了三次。不过奶奶到最后都还挺得意自己的孙女能挣钱,她说虽然她的病治不了了,但是北京的大夫都给她治过了,她也心满意足了。”
“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兴许我可以……”
“能怎么样呢?”霍兮笑着摇摇头,打断他说到,“那时我和奶奶初来乍到,比在老家还要举目无亲,能遇到你们三个,不欺负我、嘲笑我,能以平常心待我还好心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她说着转头看向王源,恬淡的眼神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和感动。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王源冲她点点头,笑着说。
夜晚的北京城多么迷人,王源打开出租车的车窗,任凭清凉的夜风吹乱额前蓬松的的发丝,他甚至撤掉口罩,闭上眼睛,去感受夜风里仿佛亲吻般轻柔的春意。想起自己征得霍兮同意后,在那个笔记本扉页的签名,想起在霍兮妈妈“亲爱的”三个字下面,自己的签名里,顺手悄悄加进去的一颗小小的心形,说不出的窃喜和小小的得意……
王俊凯最近很酷,粉丝们见到他所有的拍摄影像都板着脸,从不正眼瞧镜头。不过倾城绝世的颜值就在那里,就算一脸厌世也有无数色女恨不得分分钟扑倒亲上去。小螃蟹们天天在图片下刷屏:妈呀凯boss好帅!每天帅出新高度!我凯,帅出奇迹!麻麻我要死了!记住我是王俊凯的鬼……
这天千玺又在群里嚷嚷,@王俊凯。
千玺:老大,《鹰猎二》开播了,咋没吱声噻?
王俊凯:有什么好说的,就一网剧呗,还没一好玩。
千玺:哎,哥,你最近情绪不对呀!
王俊凯:哥水逆行不行?
王源:老王,你这可没意思了啊!眼看都三月桃花开了,你那点小情绪还没过去呢?
王俊凯:少提那事。
千玺:哥,要不咱这样,你呢?花钱请我们吃顿饭,也算是破财消灾了,也许吃完这气就顺了,你觉得呢?
王俊凯:觉你个大头鬼,不知道哥去年买完房就破产了,到现在还穷着呢?
王源:你穷?开玩笑,那是没把你圈起来,要是把你圈起来看一眼十块,哥你能富过覃天明。
千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王俊凯:@王源 皮娃儿赶紧滚回去温书,就你馊招多。
王源:别呀!老王,说句正经话,你可再别为那事儿生气了。咱仨除夕晚上都没给霍兮回信息人家也没生气,那事完全是个意外嘛,你说咱哥仨三个大男人家的……还有,霍兮她奶奶正月十六去世了,你想想她有多难过。
王俊凯:你给我说这些做什么?
千玺:老大,你没劲了啊,不是说都是朋友吗?
王俊凯:哥微博互关了几百人,哥缺朋友吗?好了,哥忙先下了你们聊。
王源:哎老王别走呀!我过几天回重庆闭关你也不留我吃个送别饭。
千玺:哈哈,看老大这么忙送别饭就算了。改天中戏艺考成绩出来了,你给我摆个谢师宴。
王源:去你个仙人板板,想的你,就你给我支的那些招,考不上全赖你。
千玺:怎么会?你学长我当年可是中戏艺考第一。
王源:滚一边去,反正哥这次考得感觉可不咋样,要提前闭关赶紧抓文化课了。
千玺:好的,祝你心想事成,顺利当上我学弟。
王源:皮娃儿老子咔死你。(怒)
王源这边笑着骂了一句准备下,忽然看见千玺私了他一句:我还有一句没说,说了你再卡死我。
王源:有屁快放。
千玺:嘿嘿,你学长我四月份要去陕西临潼拍戏,这回时间可长,起码多半年。
王源:哇哦,大手笔啊!啥戏?
千玺:《烽火骊山》,海纳投的。
王源:那不就是霍兮拍的那个吗?
千玺:正是,所以刚才一看大哥那样,我都没敢提。
王源:你演啥?男一?
千玺:那必须是啊,霍兮演女主姒月,我演跟女主青梅竹马的宜生,哥你就说你嫉妒不嫉妒,惊喜不惊喜啊哈哈……
王源:嫉妒个屁!你个哈儿。
千玺:真不吃醋,你不是喜欢霍兮?
王源:屁,哥和霍兮是朋友!朋友关系。
千玺:真是朋友,不是耍朋友。
王源:你滚,皮娃儿莫胡扯,人家女娃儿才几岁,你耍流氓啊!
千玺:好的,既然你对她没意思,那兄弟这次去拍戏就顺便拐走了哦(阴险脸)
王源:你给老子死起!
放下手机,王源无奈地笑笑,千玺这个哈批娃儿,大约是听胖虎说自己喝醉酒抱过霍兮,就以为他和霍兮是那种不同寻常的关系。鬼才知道当时是咋个回事,虽然自己暗自是有点喜欢霍兮,但那真的是喜欢她的为人,喜欢她处处为别人着想,又温柔大方的气质。霍兮的身世虽然挺悲催,可是她坚强努力。每次和她相处,总能让人放开平日里的不自在,不论一起做点什么,都那么自然、和谐、欢快……王源想着想着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俨然爱神之弓精美的弧线。这样一个女孩,又怎么能让人不愿意亲近呢?虽然他们现在都还小,但是做好朋友总可以吧。就算是比好朋友还多那么一点点,也可以先偷偷的藏心里吧。也许有一天,心底那点积蓄的甜,会偷偷酿成蜜……
王源傻傻地笑着,想着,忽然又想起王俊凯刚才的态度。唉,起先看着还以为老王对霍兮有点什么,自己还担心他俩闹出什么事情?没想到老王现在这么不待见霍兮,真不知道霍兮怎么得罪老王了……况且自己和霍兮现在聊过那么多,霍兮却几乎没怎么说起老王,只说他们哥仨都很好。也许他们真没有什么,是自己多虑了吧。但老王这次一直闷闷不乐的,自己和千玺都不知道怎么劝他了。按说老王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