朩齑老道把脚崴了,右脚,在那条漆黑一片湿漉漉的小道。
所幸他是左撇子,薄雾涤净晨光,他安然回到赖安道观。
大徒弟米一被子蒙头,打呼噜,有条不紊。让他心安不少。二徒弟米两剃光了头发却被庙门所挡,招了一团蚊子。
老道提着马灯站在水缸前俯下身子细细端详那张随呼吸波澜起伏的老脸。他十分满意地来到门外。
一只拳头大小的小黄狗叼着一条七彩的鱼,一步一步走上山来,沥血一路。细细辨认,才看得清狗后有人,塌陷干瘪薄薄的嘴皮似乎很难挂住那么大的一个烟锅头,然而却确实挂住了,于是老道恍惚觉得:那烟锅头似乎永远也灭不了。来人脸藏在斗笠底下,身子隐在蓑衣里,宽大的裙摆遮住脚,让人看不出是男是女。曝露在外的,除去那口烟锅,以及叼烟锅的嘴皮;一只手,拄着拐棍,也裹缠得严严实实。眼看着,不觉狗已来到跟前,人已立在对面。朩齑老道挺了挺腰,问道:“所来为何?”
却盯着狗。
来人弃了拐杖,伸手探怀,拐杖竟立在原地未倒。老道却直盯着狗。那人取出黑布包裹红线缠绕拇指大一不明物置于拐杖顶端,便转身一步步走去。老道却直盯着狗。
待那人出了山门,下了石碣,那狗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冲老道抬了抬头,便也朝山门外跑去了。
许久,第一绺阳光顺着逼仄的谷缝溜下来照亮了菜地,明晃晃的一圃油菜,朩齑老道望着,满眼是狗。
轰隆隆,整个谷都在回响。应是有落石。老道终于清醒过来。他感到腰以下已经麻木,稍动都是快感。伸手捻起那个拇指大小黑布红线的包裹,打开,两颗沾血断折的门牙。那拐杖折作两段,瘫倒在地。老道摸了摸嘴,的确是自己的牙。
朩齑老道冲出山门朝谷口追去,跑着跑着,老道的右脚脱落了,斜飞出去,掉进了箐沟里。
朩齑老道盯着飞出去的脚,断牙剧烈地疼起来,他满脑子都是那只嘴被缝成绣花鞋的小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