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代 香草馆主人 程芎
且说奸王将白玉堂藏在石窟内,以为千稳万妥,若不投降,永无出头的日子。再不想,奸王有个侍妾孙氏,性情忠厚,始而奸王很宠爱她,生下个郡主小字琼花,排行第八。从小儿生得伶俐,性格儿又贤淑,容貌长得姣好更不必说。后来奸王起了谋叛之意,孙氏不时的暗暗讽谏,奸王一怒就冷落了,所以连这个小女儿也不喜欢了。现今有了二十来岁,还没有定个亲,招个郡马。这件事她女孩子家倒不在心上,只是看她父王谋反的事迹越做越像了,可怜她娘儿们担着惊险,思量事成之后不必说,倘然举事之后打了败仗,被他们拿住了,全家都要诛戮的,老王爷还是自作自受,只是我们是何苦呢! 越思越想越害怕起来,整日里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还是孙氏舍不得女儿,便道:“王儿,你也不必愁着了。算起来人生祸福总有个定数的。瞧着你父王罢了,倒不如趁着好天气,听得园中绿萼梅盛开,前去逛逛,可不好么?” 郡主领命,随着两个宫女,一个唤做秾桃,一个唤做艳李,走到这边园子里来。
正当元宵节后,玉律春回,虽无千红万紫,早有一种阳和淑气,酝酿得满园春色,泼眼生新。到了梅花丛里,睹姑射仙姿;袭满身花气,恍入罗浮梦境。郡主正在一处一处地领略,忽然一眼见两个人搭着个酒坛子奔向里面来,不觉诧异。难道父主也在里面赏甚么花?怎么静悄悄的?便对艳李道:“你丢问他,这坛酒搭往哪里去的?” 艳李答应迎出去说道:“你们这个酒坛子搭往哪里去?谁人要喝酒?”那人道:“你还不知道么?咱们园子里囚着一人,主爷派杜王官看守。这酒是预备他们的:还要端菜、端饭,忙着呢。”一头说,一头只顾走。偏偏撞着这个艳李是天生的爱管闲事,倒要追根问寒的问起来,道:“慢些走,你俩说说,囚下的是谁?”那人倒不说了,“咱们当差使要紧。”艳李遂即言道:“郡主叫我问你,你敢不说么?”那两个人听说是郡主要问,.连忙歇下酒坛子,老老实实地说道:“那个人的名儿却也不小,听说是甚么陷空岛绰号是锦毛鼠的白玉堂,是四品护卫的官儿,还是去年同着颜春敏上任来的。不多时,王爷差人到巡按府去盗了印信来,他遂即从夜间私探冲霄楼,可可的掉在铜网阵内,就被拿住了。千岁叫他投降他不肯降,就禁在那个通地窟内,已有三个多月。王爷还瞒着外面,连风声也不透,不知是甚么意思。”说罢,扛着酒去了。艳李回身来棠郡主,却是一字不漏地说了。郡主听了,心下一动,不由地叹口气:“唉!父王啊,你把皇家的官员囚着,显见是反叛了,想咱们都是一家子宗室,你身居藩王,已是爵高位尊的了,又有什么不足之处要做这大逆不道的事啊 !”她想起了心事,也没意思逛园就回去了。见过母亲,却是不言不语的,踟蹰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女儿有句不识高低话儿向王娘说,不识王娘说行得行不得!”就将园内囚禁白护卫之事一一说了,又道:"据女儿看来,父王是终究不能成就大事的,不如差个人盗了父王的令箭,将他放走,就说是我们的主意。日后父王事败之后,全家子都是要戮就他那里,岂不想知恩图报的么,乃是我娘儿们日后的生路了。”孙氏听罢,吃惊道:“王儿,你的意见却是不错,但是干这样事大的很,我可没有主意呢!”郡主道:“女儿倒想着一个人,颇有胆量,但不知他肯行不肯行? 就是内官王义,他是个有义气的人,瞧着父王行事,背地里是很袍怨的,且去唤来商议商议。”孙氏道:“任凭你罢,我是不管的了。”
郡主即令秾桃去将王内监唤进来,就把方才的事情悄俏地和他说了。王内监却是满口应承,郡主又瞩咐道:“你放了白护卫之后,这里留不得了。”王义道:“奴婢自有去处。”告退出来,回至自己屋内,暗暗结束,将所有积下的银两带在身边。挨至黄昏时候,故意儿到王爷处伺候,他是穿宫内监,哪个防着他? 他捉个空儿顺手盗下一支令箭,跑到外边点了灯笼,一径奔园子里来,大呼小叫地道:“千岁有令,带白玉堂!”杜王官听得,慌忙迎出轩子来。王义拿令箭给他瞧过,说 :“千岁立等咧。”杜王官即刻开了石门,将白玉堂上了绑,河道,“千岁可呛我护送吗?”王内监道:“没说过,不用劳动你罢。横竖我有从人在后面呢!就将他交给咱家罢。”杜王官应着,就将白玉堂交与他了。此时,玉堂却不言语,随着他走,准备和王爷闹去。谁知不往前跑,却只管曲曲折折地望后面来,王内监回头一瞧,见离远了便煞住脚步,说道:“白护卫,哪里是千岁叫你。咱此来是奉着八郡主的命,盗了令箭,特来放你出去。”说罢就与他解了绑。玉堂倒是一征,王义道 :“前面那个就是后门了,你老快去拧锁罢。”白玉堂即便上前,伸手将双簧铁锁一拧,只听得“呱哒”一声,锁簧是两段的了、一开门,两个人已是出了王府,于义回手仍将门儿带上。玉堂致谢道:“有劳公公,尚未问得贵姓。”王内监道:“咱家王义。”自玉堂道:“原来是王公公,你与我多多拜上郡主,说我白玉堂荷蒙深恩,感铭无既,没齿不忘郡主大德。”王内监道 :“我哪里还见得着郡主呢,咱也是不回去的了,只是日后你们成了功,拿住了王爷全家时,救救八郡主,就算你是知恩报德了。”玉堂道 :“这个自然。”只见王内监走了几步复又回头叮泞白护卫:“咱方才的言语,你日后不要忘了。”白玉堂道:“公公只管放心,后会有期,请了! ”王内监也道:“请了!” 说罢扬长而去。
此时,白玉堂却一心惦记着颜大人,又想着沈兄和杜王官讲过,大约奸王做下甚么圈套,说我被乱箭射死,要骗陷空岛的哥哥们前来,不知他们怎样了。一壁想一壁放开脚,一只顾往前跑。忽又转念道:“我原为要盗盟书,私地里走了出来反被他们拿住了,囚下许多日子,今番回去有甚么脸面见人呢?倘是南侠北侠到了襄阳,那是一发丢人了,务必要盗得盟书回去,还可遮遮脸。主意己定,并不回去了,一转身复又跑回头来。好一个胆量包身的白玉堂! 刚才离了王府,又要上主府了。奔至墙外,将身子一窜,早已登墙。.细细听 去,并无声息,他便轻轻地落将下来。原是熟路再行,越过几重墙垣,到了木城之下,就从巽门进去,转过许多门户,来至冲霄楼下。他便上台阶,由楼梯一径登临,并没有人知觉。这是为何呢? 皆因那些看阵的人见拿了白玉堂之后,一无动静,以为此阵摆的厉害。白玉堂尚被打住,别人是再也不敢前来的,也就疏忽了好些,哪里晓得他又来呢?
当下白玉堂上得楼来,举目留神,见窗扇仍是关闭,只是未曾带得乓器,怎样开法?他便用手将窗棂轻轻一扳,果然“咯啦”一响。这一响不天紧要,业巳惊动了下面一个人咧。你道是谁? 乃是小瘟癀徐敝,今夜该是他的值日。听得上面响声,知道必有探阵的来了,慌忙提了利刃掩上楼来。焉知晓玉堂那里刚然落下窗扇,忽听得脚步声叭连忙将身一纵,进了里边,就在窗户下一伏,暗暗觑着来人。恰巧那个徐敝合该丧命,他见窗扇已落,也从这窗户内窜身进去,刚才着地,正要举步,不防白玉堂从暗中伸腿,把他一扫,只听“咕咚”一声,往前磕了个嘴吃屎,“当啷啷”又是一声,钢刀落地。正待爬起来,早被白玉堂赴上按住,就从地上拾起他的刀来,照着他脖子上“哧”的一声,把个小瘟癀送归瘟部归位了。此时白玉堂拿着利刃暗暗想道:“我此来正少防身之器,可巧他给俺送刀来了,也算承他的情。”再听一听楼下,却无声息,更觉放心了,便将点开里边那层窗提,一先往里细细一瞧,因他前次在这个地方吃过亏的,今番要小心在意了,却被他瞧出楼板上隐隐现着万字势钓式子,便自省悟。一伏身纵了进去,就从当中行走,如履平地一般,抬头一看那个匣儿,依然悬挂在此。
未知盗得着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