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公堤转过来,鸣鸣说去四眼井吃晚饭。她记得半山处有一家,两年前去过,坐在屋外用餐可以看到整个西湖。
紧接着,路痴识路的本领开始考验我们,鸣鸣在附近路段来回转圈圈,前前后后绕了几回,也没找准她说的那家餐厅。没奈何,只好模糊定了一处地界泊车。
这一片山峦早被开发过了,林木稀薄,各样的楼房屋舍从低向高覆盖山坡,整体有点凌乱。早前应该是农村,然后变成城中村,现在是老城区里老小区的模样,格局上各自为政,有各自的精细雅致,整体上缺乏谋篇布局,互不融合。打眼路过,能轻易地推断出它的前身。
我们顺着只容一车通过的水泥路往山上走,坡度很陡,看着人家门前停的小车,真心地佩服主人的技术。上来的路口处有家繁花似景酒店,外面还正在装修,店家隔着无门的门框热情地迎客,我们打算逛逛再说,便答应着往前接着走。走了一会儿,小街陡转寂莫,不复路口处的繁忙热闹,且两边房舍民居模样,觉得情况不大对,便折回路口预备换条路再找,繁花家的迎宾人员照旧热情地打招呼。这回路两边都是小店,鸣鸣边走边查看小店的名字,我们被孩子纠缠着,两个孩子已经不耐烦了,他们嘟囔着要去繁花似景,“要吃饭,不想看风景!”孩子的催促加快了我们搜寻的脚步,一直走到这条路折弯处,还是没有找到期待中的那家店。看样子找不到了,三个大人简单商议后决定折回繁花家,孩子听闻立刻雀跃,两个人说说笑笑不再闹腾大人。
终于可以有点出游的样子了,从容地走,边走边细看路边的小店。每家小店都不大,都是两三层楼的个人住宅改造出来的,有的家有个小院子,大多数没有,店门临街开着。有三四家小店是饭店,其余都是旅店。各家小旅店修饰得都很别致,矮木栅栏、订在砖墙上的小信箱、挂着的锚、简洁的玻璃对开门、门上的风铃、小小的花坛……,每家都有自己的风格,每个风格里都透露出家的温馨气息,让走在门外的人禁不住停步,推门进入。
在小路上碰到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一张地图,边走边对。一个人的旅行,随处洋溢着自由随意。一家店门前,刚刚有一家三口背着包走进了院子。我们走到在门外,听见店家在介绍客店情况。抬头看看木框门楣,雏菊青年旅舍。
“这是青旅么?”我问鸣鸣。
“对啊,这些都是青旅。”
“青旅不是很便宜的么?几十块钱一张床位。这里的旅店清雅别致,怎么也得中档收费吧?”
鸣鸣忍不住笑我土,“青旅也是有价差的呀,高中低档都有。”
我叹息了一句,“真是落伍了呀!”
人到中年的孩子妈,不明白青旅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青旅这事物我知道也不过一二年。有回读本游记,一个年轻小姑娘讲述独自坐火车去外国旅行的故事,书里提到莫斯科的青旅,第一回知道世上有青旅。后来又读《骑行西藏》,青旅反复频繁面目各异的出现,自此深刻地记住了青旅。
本来以为经济进步社会发展了,从前那种出门住店陌生人也得住到一个屋里的事儿早一去不复返了呢,原来还生人拼屋的情形还在,是青旅的生意。
青旅按床铺收费,有公共厨房,穷游一天后还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青旅是个敞开热闹的所在,来住的旅者都是些有个性有想法有自个儿活法的人,有些人有点文艺,有些人很有才华,有些人有很强的生存能力。青旅也是个释放交流的好地方,天涯地角奔过来的,素不相识的人几句话就一见如故。“天下朋友皆胶漆”,老杜描述开元盛世的场景仿佛可以借用说青旅。
那天去灵隐寺景区,在永福寺山路上遇到一个女孩,“你也是一个人出来的。”正走着,旁边一个女孩忽然笑着问我,“嗯,一个人来的。”“我也是一个人。”听女孩说,我才抬头看看周围,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游客如云,都是成队成群成团的。“你也住青旅?”“啊,没有,我住亲戚家。”“那可方便。我从北京过来的,本来单位有事,后来又没有了,我正好得了两天假,就过来看了。”“南方山水挺好的。”我说。“我家就是湖北的,风景跟家里那边也差不多,灵隐寺有名,就来了。”女孩笑答。
在一间佛堂里,女孩不时举起平板照相。看我只是看,她感叹,“你不大喜欢照相啊。”我笑笑没说话。这个住青旅的女孩,真是很热情很合适的一个好游伴。但我今天来寺院,不是游玩,而是礼佛。带儿子来杭州玩,才到杭州,孩子就在沙发角上碰伤了脚,第三脚趾趾骨骨折,昨天我与小妹带儿子跑医院,乱了一天。今早小戴送我来灵隐,专是要祈福的。才刚刚在灵隐寺参拜过,看永福寺不远,也上来拜拜,还惦记着早点回去看孩子。心里滚油一般,哪里有情绪照相呢。和女孩说话,我也是有些敷衍,真有些对不住她的热情和信任。
女孩还在佛堂里停留,我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心里道了声抱歉先向上边的佛堂走去。下山的时候,在不远处又看见女孩,还是一个人在拍风景。默默祝愿她玩得愉快。当时心里太乱了,应该给她拍几张照片就好了,不知道女孩后来有没有把自己也拍到风景中?
跟青旅的缘分暂时就到这里,但下回出门,我是不是也预订一家青旅体验一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