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少年

从长沙回家,妈妈一如既往地用小电动载着我。夕阳西下,正是一天劳作的人最疲惫的时刻,一路无话,小电动奔驰在乡村的水泥路上,两边是山,夏季的树木正是长得葱葱郁郁的时候,人烟稀少,这条路,有些许落寞。

七拐八拐的,经过几个转弯,绕过不知几户人家,终于来到了儿时记忆里熟悉的路上。路边一栋废弃的民宅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不是朱某某家吗?他们家没有人了吗?”

“是啊,人都走了,屋子废弃了。”

我是散养长大的,爸妈对我,除了挑食,其他事情上并不严苛,这就让我有了一个宽泛又自由的童年。放学自己回家做完作业,剩余的大把时间,都是自己的,可以随意去玩。朱某某家隔我家不远也不近,但他家这边的池塘种了大片的荷花,夏季里是人们都憧憬的地方,憧憬的并不是那聘聘婷婷的荷花,而是淤泥里清脆爽口的藕。每每到了藕正肥的时候,大人们带着铲,穿好人一般高的雨裤,紧赶慢赶地去采藕。

大人们对于吃的愿望刚好也就随了我们这些孩子们的想法,每逢采藕时节,我们必定三五一道,绕着池塘看热闹。也正是这时候,我与朱某某玩得最是欢快。我与朱某某相识,是由来已久的,我们在同一个小学上学。上学的村小很小,一眼望得到边,教学楼与食堂相对,操场上布满了小卵石。

二、三年级,正是我人生当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刻,成绩是班里面的前几名,人又比较乖巧听话,当着学校里少先队的中队长。当然,这也与学校只有四个年级有着摆脱不了的关系。

朱某某也是好学生当中的一员,白白嫩嫩的他,与我在学习上不相上下。他温柔又知性的妈妈来学校送饭的时候总会对我说,下一次考试,不知道你们两谁可以胜过谁。儿时对于竞争是没有概念的,不会因为竞争去讨厌谁,反而,两个孩子之间更有那么一丝“惺惺相惜”的意味。我们两也算是好朋友吧,尽管我很少去他家玩,但是他来过我家几次。那时候留短头发的我,像个小男孩一样。整天跟着别人玩弹珠,挥卡片,说我脏兮兮,一点也不为过。但是那时候的他,家教良好,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总是一身体闲的白T,加牛仔裤,凉鞋。他是很少与我们一起趴在地上玩的,本来长得就白,讲究之下,更加显得白白净净。与他相比,我更像一个男孩子,这也就不怪在他来我家玩的时候,我妈把他当成一个女孩子了。

在村小一上完四年级,他就转学了,去了更好的学校,而我随着大流,去了另外一所离家更远的完小。上了初中以后,我们还见过,他那时候还是白白净净的,说话细声细气的,我们聊了什么我忘了,只记得感叹了一下时间过得真快,我们都长大了之类。

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是在别人的流言里,因为第三者的介入,他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破碎了,受不了打击的他,精神上有了障碍,被送去医院治病了。适时我家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故,虽不知道怎么挺过来的,但终究是熬过来了。当时不懂事的我还想,不就家庭破碎这么点事嘛,作为男孩子,为什么不能坚强一点。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对于一直生活在蜜罐里的他来说,那一定已经是精神信念的崩塌了吧。

后来我们还见过一面,那时候他已经不是毛头小孩子了,已经长成了清清瘦瘦的少年,我感叹于他的只长个头,不长肉。他告诉我,自己以前治病的时候,因为吃药,精神压力大,不知道胖了多少,亏得他妈妈带着他减肥才瘦下来的。对于这些年发生在我和他身上的变故。我们很有默契的只字未提,只是一同惊讶他瘦下来真是不容易。

再后来,我们便没有见过面了,一晃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想来那个清瘦总穿白T的少年已经是个满腹心事的青年了。不知现在他过得怎么样,但看他家现在青草丛生,他母亲带着他离开家重新开始了,应该又是一段新的人生了吧,愿他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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