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号晚上偷摸着回家,想着要给正在吃饭的父母一个大大的惊喜,结果他们被其他人留起吃饭了。反倒是一个老人出现在我的眼前,问我“这是不是某某某(我爸的名字)家?”我说“嗯。”然后莫名热情、莫名尴尬……
他问我还认不认识他,我本着死活不能让人一眼看穿我脸盲本质的想法,连忙说“有点印象,但是要叫你啥我就不清楚了。”他笑笑,然后随我进门。
坐下后,他问我是大的还是小的,我说是小的。他一下子显得异常激动,说道:“你变化太大了么!你小时候可胖了,胖到腮帮子鼓鼓的,都把眼睛挤成一条缝了,那个时候脸还皴,和现在一点都不像……”然后我就在想:我小时候胖吗?胖吗?吗?
聊了好多,只不过他说的有关于我的基本都是我怎么想都记不起来的事情,应该是三四岁以前的事吧!虽然很是觉得尴尬,但是听别人说自己,或者说活在别人的记忆里也是一件貌似有意思的事情……
嗯,在记忆里,我或许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终于,在用尽一切词语组合成话语的时候,爸妈回家了。我把这老人移交给他们,听他们三言两语、家长里短。
话题依然不离他们津津乐道而我却没有任何记忆的有关于我的童年往事。
写点与童年有关的家乡的事吧。近几次回家发现家乡变化太大了,无法提供更多的照片,就说说吧!
当故乡开始和现代、和发展搭上边了,我才理解那种自私的不舍与难掩的眷恋。就如同它无法终止我的步伐一样,我也无力叫停它。
当我从村走到镇上的时候,我不清楚它发生了怎样的变化,那时的我沉浸于它“一手遮天”的世界里:春夏秋冬各有它的颜色、凌晨午夜自有它的声音、暴雨大风更有它的节奏。
育秧时节,天空中总有翩飞的一抹白,那是刚洗尽的秧膜在晒太阳的样子;插秧时节,田野里偶露求生的一丝黄绿,那是秧苗刚插进土里正与水土风相适应的状态;不知名的时节,我们的嘴角、眉间上扬块块儿紫,那是桑葚负隅顽抗的后果,更是我们狼吞虎咽的后果;秋收时节,整个村庄昂扬遍地金黄,那是那是秧苗成熟后结的子,那是秧苗杆杆奉献养料后的沉睡;冬天的白是真的白,是天空的苍白、是皑皑的雪白、是呼呼的风声凛冽、是冰块凝结的透亮。
一到暑假期末考,总是伴随着暴雨,整个村庄变成汪洋,胆子大的凭着感觉东倒西歪,胆子小的由父母背着淌水过路,更惨的就只能望着与路齐平的河水往家的方向使劲奔……考完试也只能由老师安排去附近同学家里,看着其他人家里飘荡的沙发、柜子,或者是参与到把家里的水往屋外舀的行列中,堪称救灾。
一声惊雷从天降,天空瞬间暗下来,狂风阵阵,斜雨进屋……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在玉米和水稻快成熟的时节,第二天一早就只得跟着父母去地里把被风吹倒的玉米扶起来重新培土,田里的水稻倒成平地的时候也就真的无法了。
从镇走到县上的时候,土路变成了柏油路,回家的规律由一天两次变成了十天一次,想念却没有很多,只是偶尔多了那么一点闲愁,尤其是秋冬回家看到村中荒景的时候。
很少参与劳动,但总想着要往山上地里跑,坐在很高的土丘上,看着对面像极了黄土高坡的景象,却也觉得莫名舒服;有时候找一颗不高枝干平稳的松树,稍微修饰,就双手交叉做枕躺在树上,看着蓝天,莫名满足和高兴;与同伴找一个土层断崖,不知用什么工具挖一个坐骑,来一次一人登基万众称臣的仪式,却也好笑……
最喜欢的还是从镇通向村的那条笔直的柏油路,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秧田,有秧苗的时候,微风吹过激死层层波浪;水稻收割后,秧田又变成豆田,豆熟时节,豆田变成我们捉迷藏的最佳选地,到家的时候肚子都饱了。
如今,当田野变成大棚的时候,这一切稍微缺德但乐趣十足的童事一一变成奢望,只是偶尔故路重走的时候,只有回忆相伴。看着两边经年不变的颜色,只觉得美感全无,风吹麦浪已变成记忆里的声音,而偏偏也是在有了大棚的时候我们有了不离身的手机,想怀念一下想感动一下都没有实际的看得见的载体。
从县上走向外省的时候,牵挂多了,想念多了,但是我在恋着宁静的同时也恋着繁华与宽阔。而它也开始发生变化……
那条可以阻断我们考试、河水与路齐平、将稻田淹成茫茫汪洋的河被花巨资改造了:河面变宽了、河底没有了积聚了几十年的淤泥与被传说了几十年的残船、也没有了大量的鹅卵石再没有人可以下到河里……嗯,变得好了,但是少了某种亲近。
街上的路面开始修整,路边的店铺一下子变成了上个世纪的产物,或许应该说整个镇子变成了改革开放甚至是改革开放前的时期的样子,或许再次相见的时候它会变成你很熟悉的城市的样子,可是我想我无法参与,因为变化的过程总是这样沉痛。
这条街是曾经的最繁华,街子天或是逢年过节,逛街就像排队走路一样,因为人车太多,实在难以随心所欲蹦蹦跳跳,老友相聚也都大般约在街上,偶尔还能遇到不联系好多年的同学。现在我们都习惯了宅在家里,因为街上人太少,自己的出现会有所突兀,甚至突兀得有点难以接受。
我还是习惯坐车到镇上,然后花二十几分钟走路回家,这一路包含了我太多的曾经:小学、初中、高中,真的不舍,花几十分钟去想一些事,去和自己说说话,去看看这十几年的变化,去静静地听听歌,去……太美好的曾经!
六月四日从村镇到火车站的路上,再一次偶遇昨晚来家做客的老人,他该是忙着回马龙吧!嗯,这次相遇,我没有遭遇老人问我是否认识他的尴尬,很愉快的打了招呼,很安静的走了一路。
或许成长就是这样吧,你不断遇到新的人,参与到他们的记忆里;也在不断的与失去联系的人相逢,重新搜索记忆的时候还可以说一声:“原来是你,你曾经……”
成长不可逆,发展也是。我不能在我一路高歌向前的时候还强求它就在原地,不能向着现代化缓慢移步;我不能在我的记忆里增添了其他人的事迹的时候,还要求它保持最原本的样子,保持我记忆里最美好的样子;我不能因为自己心里留恋就让它也必须留恋。
儿时的样子记在记忆里就好了。童年早已在青春的跑道上抹了靓丽的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
嗯,祝愿它三五年时攀高楼,但我不希望自己经年再是迹未留,所以,仅以此文留念,献给那充满童趣的家乡。
2017年6月4日于曲靖火车站
WY·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