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印象里,我五岁之前都是在乡下奶奶家住的,后来被妈妈接走后也会常常回去。
虽然经常住在奶奶家,但我对奶奶的印象其实很少,她好像永远都很忙,即使是大家吃饭了,她也仍然在忙,我觉着她的一生大概都奉献给了那几亩地。
每次看见奶奶谈起农活时那认真的眼神,估摸着如果哪天她不能下地干活了,那肯定是她已经离去了。就像爷爷总是喜欢边编竹篮边放牛一样,那是他们的一生。
每年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山上落满茶壳,其实我不大懂,我虽然在乡下住过,确实一点农活都没有沾过,只知道大概是拿去烧火用的,我记着还可以榨油,却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以前这个时候村里的人都会去赶着捡茶壳,可是一年过去一年,去山上捡茶壳的人越来越少,砍材的人也越来越少,因为大家都富裕起来了,谁还上山砍材升火呀。
山路越来越难走了,因为到处都是肆意生长的树枝丫和杂草,路都块被挤没了,山上的虫子蜂巢也多了起来。
那一年奶奶去了两次,两次都被马蜂叮了,找回来的时候人早已晕过去了,口吐白沫。再后来奶奶的视力越来越差,看人永远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奶奶的眼睛就好像被粘住了一样,越来越睁不开,只能眯成一条小缝看人。
爸爸带奶奶去了很多医院,买了很多药,都只能暂缓病情。奶奶第一次去大城市,就是去看病。回来后别人问她,为什么不在城市里住下算了,眼睛都成这样了,还回来受这个苦做什么。一路沉默的奶奶,坐在自己家的板凳上说:哪里都没有自己家好。
走了一趟大城市的奶奶仍然做着她的农活,仍然会想着山上没捡完的茶壳,只是每次爸爸都很生气。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用暖桌暖炉电磁炉了,奶奶却还是坚持烧碳火。
山清水秀之间,以往的热闹早就不复存在了,大家都在前进,也都在离开,只有奶奶还不愿意离开。大家都搬进了大城里,古旧的木门早已关闭,只有奶奶还守着她的小房子,也许那里存着奶奶所有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