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啊,予岁月以爱,予爱以岁月。
行驶着,驰骋着。摇开玻璃,任凭在高速行驶中,呼啸的风和尘土袭入窗内,任其充斥周身,百无聊赖。
此行的目的早已遗忘,八月将尽的时节,车窗外没有行人也没有暖意,像是一座寂静寒冷,荒废殆尽的陌生死城,散发着犹如照片般人工的气息,若不是两旁与汽车并驾齐驱的杨树,连前进的概念都可能失去。
我侧身躺在后座,陌声地听着有些跟不上时代的音乐,父亲真的有好多张这样的碟片呢。望着后视镜中在阳光照射下凹凸不平,深邃的面庞,他平平无奇的双眼,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只是熟练地扭转方向盘而已。
“我有些困,想睡”
我将目光移开后视镜,自顾自地对着车顶说着,仿佛车顶才是我的父亲。
父亲分出极短的余光扫了一下后视镜中的我“嗯”之后便又迅速专心于驾驶了。
崎岖不平,犹如花甲老人的面庞一般坑坑洼洼的柏油马路,宛如一面奇异的平面镜,在阳光的挥洒下,在车窗上反射出令人膛目结舌的色彩。
我在后座上伸展了身子,找到了一种睁眼就可以看到车窗外略过的白杨树和虚幻的,时常被扭曲打断的我的倒影。
观察的冲动渐渐不那么左右我的行为,神经的冲动也逐渐平息,没有朦胧,只是闭眼即刻抵达的境界————这可真是至婴儿期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此轻松的睡眠体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安静的呢?
如同死的寂静,或许死还要更喧闹一点吧。连只言片语的客套话都做不到…
孩童时期的愉快印在我的心里,也藏在父亲的心理,只是莫名的羞于说出,是因为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吗。不可理解的,连这句自诩为大人的话都羞于说出来⋯⋯
追求完整,就要失去,失去就失去了完整…人类本就是这样混乱的赝品啊。正如宇宙可理解于其不可理解,不可理解于其可理解。
我陷入了名为【矛盾】的矛盾呢。
再度与眼前的光明重逢时,有些温暖呢,宛如雪山下壁炉燃烧下的光芒中听故事的那份温暖,正如午后和煦的阳光照射下,被染上温暖色调的红砖瓦墙————让我联想起了那宽广的臂膀呢。
这正是父亲的毛毯,抬头目光所及,父亲仍在行驶啊。
岁月会略走柏油路,掠走碟片,甚至是生命,但唯有爱拒绝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