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1959年上半年我上二年级下学期的情况，除了学习的那些课程，我还记得三件事，一是“小白人”的传言，二是钱老师给我们代课，三是瑯瑚街小学将并入后福盈小学。
这个学期的语文课，仍由李老师上，有几篇课文印象较深。
有篇课文叫《我们的好朋友》，里边介绍了燕子、猫头鹰、山雀、燕鸻、杜鹃、黄莺、画眉、白头翁等益鸟，还为这些鸟配了插图，插图是彩色的，印在白色厚纸的插页上，非常精美。我照着插图练了好一阵儿画鸟。
还有两篇非常棒的课文，一篇是《狗、公鸡、狐狸》，说的是公鸡不听狗的话，三次探头到窗外，最终被狐狸抓走的故事。其中公鸡向狗的呼叫：“狗哥哥，快救我！狐狸抓住我，跑过小山坡……”让我至今难忘。
还有一篇是《太阳山》，说凤凰分别背老二和老大去太阳山拿金子，老二拿了一块就走了，老大拿起来没完，最后太阳回来，把老大烧死了。
这两篇课文也在插页上配了彩色插图。我也很喜欢。
算术课，学的是100以内超十的加减，2、3、4、5的乘除。涉及了等分除法和包含除法。
劳动课，学校组织我们勤工俭学，让我们上课时间砸杏仁。我们要先找块半头砖，在砖的中部用榔头砸出一个小坑，然后把杏核放在小坑轻轻敲击，就砸出了杏仁。老师强调，一定要把力度掌握好，防止杏仁受损。印象中我们干了两三个月。老师告诫我们，生杏仁有毒，千万不能吃，但多数人都偷吃过。听说杏仁是给槐茂酱菜厂砸的。
那阵儿我们人人一个杏核哨，没事就吹。杏核哨很好做，把杏核鼓肚的两边各磨出一个小洞，再从洞中掏出杏仁就可以吹了。还玩“砸杏仁”游戏，在地上挖个小圆坑，玩儿的人每人在坑里放一颗杏仁，划拳后顺序用提前选好的大个杏仁用力砸坑里的杏仁，砸出几个都归自己。大杏仁落入坑中，不能取出。当然玩儿的这些杏仁都是上劳动课时偷偷留下的。
劳动课，老师还带我们挖过野菜，挖后都交到了班里，怎么处理的就不知道了。那时已处于困难时期，人们常挖野菜充饥。
开学后不久，我就听到一个可怕的传言，说每天夜里我们上课的教室的房梁上，都有两个小白人打架。本来我们学校建在旧庙里就有些瘆人，又听说出了这样的怪事，吓得我都不愿上楼上课了。
校长听到传言后，担心是坏人装神弄鬼，就报告了学校东边的中华路派出所。派出所很快就查出了真相，原来是学校中院走廊灯的灯光，照到了校工屋门的玻璃上，玻璃产生折射，照到了二楼，那光影随着屋门晃动而晃动，被好事者传为闹鬼。同学们都很佩服那位出警的警察，听说他叫董洪畴（音）。
我们学校的校工是位老大爷，一年四季吃住都在学校，除了敲钟、烧锅炉，晚上还兼管护校。他住在学校中院东边小套院院口南侧的那间小屋里，小屋木门的上部装的是玻璃，他的门经常是半掩着，随风晃动也很正常。
老大爷烧的水总是半开不开的，我们都不愿意喝这种乌涂水（其实就是开了我们也不愿意喝），渴了就从小套院的压水井中压凉水。那个压水井挺古怪的，每次压水之前，先要往里边灌点儿水，不然就压不上来。那个引水过程还挺有技术含量的，要边压边灌，直到听到“咕咕”声，才是水上来了。如果把水灌进去，压着压着，听到“刺刺”地跑气，就白费了劲儿，还得从头再来。
引水的这点儿水，一般我们都找老大爷要。他从不拒绝，会让我们从他的水缸去舀。他的水缸在屋里，屋里经常是锅碗瓢盆堆一地。
老大爷不但驼背，而且瘦弱，应该是营养不良吧。他总是一个人过日子，没有看到过有什么人找他，不知他是否还有亲人。
老大爷敲的那个上课钟也很古怪，竟然是一段铁轨。它就吊在走廊里，吊铁轨的铁丝已锈迹斑斑，好像随时都会断的样子，我总害怕它掉下来砸着人。
大概在1959年6月初，教导主任带着一位新老师来到我们班，说李老师怀孕了要去生孩子，由钱老师给我们代课，并暂时管理我们班。
钱老师只有十七八岁，梳着两根长辫子，穿着一件带花的布拉吉（一种束腰长连衣裙），脸上绽着笑，身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一看就招人喜欢。
教导主任走后，钱老师开始给我们上课。她只讲课本上的内容，一点儿也不发挥，但讲课的语气特别亲和，就像哄弟弟妹妹一样。听她的课可省心了，走神儿也没事儿，反正她讲的内容书上都有。再就是精神也不紧张，她不训斥人，哪怕你交头接耳。
由于她讲课照本宣科，不讲课本以外的内容，所以讲课进度特别快，一般20多分钟就讲完了。讲完课上的内容，她就给我们讲故事，她爱讲励志的故事，一些中外科学家的小故事我就是听她讲的。有时也讲神话故事或趣味性、知识性的故事。由于同学们都盼着早点儿讲完课，尽快进入“故事会”，所以没人捣乱。如果有人不识趣，影响讲课，还会受到大伙的攻击。
钱老师除了自己讲故事，还发动同学讲故事。可敢上台只有刘同学。她说话有点儿口吃，但讲起故事来却不结巴，她讲的多是民间故事，挺有趣的。她那么小，就记住了那么多故事情节，真让人佩服。可惜的是，三年级的时候她得了病，再没有来上学。后来听说病死了。刘同学家就在紫河套，我知道她住的院儿。
钱老师除了给我们讲故事，还跟我们一块玩儿，课间我们玩儿游戏，她也参加。
钱老师家就在纪家胡同，离瑯瑚街小学很近。和我们熟了之后，她就邀请我们去她家玩儿，我很欢喜钱老师，也和同学一起去了。她家住的也是杂院，但很大，院子中部有花池，种了好多草茉莉，花开得特别好，有红的，黄的，还有黄色带红斑点的。由于去的孩子太多，屋里盛不下，她就和我们在花池子边上玩儿。
临放暑假的时候，教导主任突然来到我们班，说瑯瑚街小学要与后福盈小学合并，三年级时我们要去后福盈小学上学。为什么合并，当时他说了原因，但现在已记不起来了。
钱老师也和我们告别，她伤感地说：“我的代课就要结束了，下学期就不能教你们了。我和你们在一起非常开心，会永远记住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我祝愿你们以后都能快乐的学习，快乐的生活。”
放假以后，我和同学们看望过一次钱老师，她正在找新的工作。之后，我再没有去过她家，也不知她最终找到了一个什么岗位。
（照片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