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的一个上午,老倔头要去村里的一个晚辈家吃满月酒,酒宴安排在中午。他让老伴在箱子底下取出那件藏青蓝的毛呢中山装,那是他做七十大寿时女儿女婿送的,平时舍不得穿。
要说世上的事,往往就那么巧。临出门的时候,他看到锅灶下面的柴禾已经不多。开席时间还早,再说也怕老伴不方便,就打算去院子里抱一把柴火回来。
在皖南的农村,家家户户都会在秋天的时候预备接下来一个冬天要用的柴禾。一捆捆在房前码好,再在上面铺上一层稻草后压一些木头、砖块,防止淋雨,要用就在柴堆中间抽取。
就在老倔头弯腰抽柴禾时,一只马蜂突然从柴堆里冲出来,扑到他脸上狠狠蛰了一下。
这事要是放到别人身上只能算了,天灾人祸,只怪自己倒霉。可老倔头却怒火中烧,他弯腰抄起一根树枝扑上去就打,偏偏这时他脚下一滑,身子一歪,摔了一跤,就听刺啦一声,身上那件毛呢中山装被锋尖的柴禾撕开了一个豁口。
老倔头简直气昏了头,跳起来就追打马蜂。但是那只马蜂身手敏捷,又好像在故意逗他玩,并不急着逃走,只是一味地围着那堆柴禾与老倔头兜圈子。你跑我追,你追我赶,就在他们转了三四圈后,嗖的一下,马蜂又钻进了柴堆,不见了踪影。
老倔头疯了似的高举着树枝扑上去就是一阵狠命的抽打。接着又把树枝调过头,用粗的那端照着柴禾堆一阵猛捅,连手掌被树枝划出了血也不管不顾。可是,他再也没看见那只马蜂可恶的黄褐色影子。
尽管老倔头气炸了肺,但却是无计可施。他抬手摸了摸脸上那个越仲越大的包,又抻了抻衣服上那块撕破的豁口,就在这时,他的手碰到口袋里的硬物――打火机!想都没想,他掏出打火机就弯腰点着了柴禾堆。
一阵西北风吹过,那堆火已经越烧越旺,老倔头怒气冲冲地看着,恨意稍减。突然,烟熏火燎的柴堆里冲出来一个黄褐色的影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影子就飞远了。老倔头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了几步,影子消失了,他气急败坏地把手里的打火机向那个消失的影子砸去。
他身后,老伴和乡亲们站成一排,拎着桶,端着盆,拿着瓢,一个个怔怔地看着。火烧得更旺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