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春天,姑姑腿部恶疾开始发作。两条腿疼痛加剧影响到走路,借助拐杖才能走出院子。一个人做饭虽然有些困难,但是还能完成。
过了清明节,表姐把姑姑接到自己家里照顾,那样姑姑的一日三餐也能够吃的均匀,重要的是身边有人作伴心能宽敞一些。
我寻了机会去看她,她的脸上红润不减,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拉着我的手亲切的问东问西,对我的工作及孩子,脸上的关爱明显的表现出来,那个时候的姑姑人还是美的,内心通灵、富有。她已经从姑丈去了的事实中走了出来,思想放松,只盼望着自己的腿早些康复。对以后的日子憧憬满满。
秋天,姑姑腿疼加剧,人已经下不了炕,每天坐在土炕上,靠吃着止疼药才能舒坦一些。晚上,药效过了,疼痛卷土重来,疼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忍不住的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哭成大鼻子。夜半,常有嚎哭声一声接一声从小院里传出,周边和姑姑平日交好的邻居们,听着眼眶潮湿。
姑姑的行动开始慢慢丧失,上身也抬不起来。她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吃喝拉撒都在土炕上完成。
有一天凌晨,母亲来电话喊我和大姐回家看望姑姑。等我们三人一起去到姑姑家的时候,表哥表嫂们忙于自己的事情都不在屋内,姑姑独自躺在土炕上,像秋冬时节萎蔫的倭瓜。稀疏的碎发凌乱的散落在枕头上,一张干瘦的小脸因为长期卧床,比例失调看上去有些恐怖。身边是一瓶吃掉一半的八宝粥,一个水杯上贴了一根吸管,里面的水已经见底,摸摸杯子上泛着清凉,这大概就是她的早餐。
她身子以下捂着一条被子,下半身赤裸,底下垫着厚厚的布垫子。两条腿因为大半个季节不运动,已经萎缩变形,像清瘦的干柴,上面没有一丝肉的痕迹。
我噙着眼泪在耳边轻轻喊她,半天她才睁开眼瞅了瞅我又半闭上,以前的热情消失了。她似乎认不出我是谁,但又好像明白我们的存在,嘴一张一合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忽然就呜呜的哭起来,手不停的挠着其中的一条腿。另一条像被抛弃的干柴,随意的耷拉在被子里,神经系统已经丧失。大姐捂着嘴掀开帘子走出了屋子,母亲从衣兜里掏出手绢,不停的擦拭着眼眶里的水渍。眼睛通红通红情绪高昂,身体里隐忍着悲痛。
我昏昏沉沉不知道怎么离开她的屋子。母亲把带来的,姑姑最爱的饺子留在了锅沿上,希望表哥们哪个看到了中午热热给她吃。
中午我没有吃饭,因为心里堵得慌。尽管母亲包的水饺香气逼人,但是却丝毫提不起吃它的兴趣。面前总是呈现出姑姑面容憔悴的画面,她像个破落不堪的布娃娃,毫无生气的躺在那儿。我不敢想,这样的她还能坚持多久?是否能等到春暖花开?等到黄瓜花开满了篱笆,还有那红澄澄的相思豆,香气宜人的花生铺满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