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颜(玫瑰园作业)

一路北上

(一)

天冷了,我套上毛衣,一季一变啊,春华秋实,阴晴雪雨,这都是岁月的真颜。而谁可以做到不被时间征服,不被世事离叛,回眸与前瞻的容颜依旧滋养在初心依旧的永生花中?

站在凉风中,捂着双颊,我最新的愿望是再也不要牙齿疼。我暗下决心:戒糖果一周。牙疼折磨我一天了,又是吃药又是刷牙,又是喝浓浓的凉茶,下班后却仍是余痛未消。

和韬哥通电话,他哈哈大笑:“妈妈,你还嫌11颗蛀牙不够多吗?你的包里、车上真的要将糖果剔除。”

我很委屈:“其实还是去唐山前买的糖,早都吃完了,主要是这几天连续喝喜酒,刚好又都是奶糖和巧克力,所以………”

“妈妈,妹妹也是你带的,那么爱吃糖,而且你们吃起来不是含着,而是连着十颗二十颗一把嚼,真不行的。”这话听着太熟,我为自己对糖果的毫无抵抗力而惭愧,刚才妮子去洗澡,竟然将装着费列罗和巧克力的盒子带进浴室,我牙疼着她都不放心我。

我转移话题:“不说了,我的釆风文还没着落。”

韬哥说:“妈妈厉害,准确无误地归来!”

真是无语,出个远门难道我就会迷糊得回不去?挂断电话,我还真不敢直白地对家人说,自己作为路痴一次又一次的紧张与痴傻。

从醴陵到滦州具体多远我不清楚,只知坐飞机要中转,高铁要十个小时。先生帮我订票,我的要求很简单:天亮出发天黑前要到,直达。他默默地搜着车次时间,尽量满足我的要求,有个连中转车也不会的老婆他已无语多年,放下手机,他很郑重地告诉我:“返程时要转一次车。”

那日天朦胧亮送我去高铁站,拉着我的行李箱他只说了一句:“有点重量,零食,衣服吧?”

知我者他也。糖果,美衣,我从来不能辜负。五天的行程,带五套衣服两双鞋,正常。至于路痴,怨那些路太复杂吧。妮子就曾表扬我:“上班上街上外婆家,妈妈不会迷路。”

检票了,我掏出了全部车票,四张。检票口的人盯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一丝嘲笑一丝不耐烦,从中挑了一张检过。

我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坐下后赶紧清点一下车票。

哎呀,怎么少了一张?而且是少了五天后返程的首张,滦河至石家庄的。细找,仍不见它的踪影。微信里,我的声音里全是哭腔。韬哥安慰我:“没事,身份证没掉就不怕。”

身份证当然安然无恙。我从包里拿出一把奶糖,牛轧,饼干,以甜的方式安慰一下惊魂未定的自己。

我慢慢放松下来,窗外,丘陵起伏之后是辽阔无边的江汉平原,褚色的土地深埋下希望的种子,水路迢迢白杨矫健,风过长空漫漫秋阳也有了一些躲闪。云朵之下,我隔窗用指尖轻触远方,曾经安然葱茏的时光流落在何处?念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那个女子不知去了哪里。

我照照镜子,曾有人说我是“傻白甜”,我抵死不认同。现在想想,我确实蛮傻,这么大个人了常常是慌的呆的,皮肤也挺白,至于甜,完全没有,吃糖太多甜到牙疼算不?听着“公子向北走”,而我,一介江南小女子一路向北。除了会以糖养胃,我也喜欢以文字养心。待在车上的时间挺长,写几句不像诗的诗吧:

拂一袖桂香

等星子隐没了所有的光

细雨

湿透了曙色江南


我将丹枫白露收入行嚢

有个地方叫美丽滦河

适合从黎明开始一路北上


退后的是丘壑青山

未曾谋面的一切迎面纷沓

杨树桦树

浩浩长江茫茫中原

唯不见雁字排行

少年已长大

牧笛不老诗还在眺望

三分泉水七分月

温柔的风涂红叶脉晕开眸海

不够冷不够热不够凉不够寒

正好适合一种因文字而相拥的温暖

(二)

西散原创金秋笔会的微信群里好热闹,不时有文友抵达唐山“滦河”高铁站或者三女河机场的消息。西散原创唐山工作站安排来接我的是柴老师和霍老师,她们非常用心,做了好几块"西散原创”的大红色手举牌。与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大家来自天南地北,年龄身份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对西散原创的热爱和对文字的执着。说实话,我的心是忐忑的,我来西散原创的时间不长,我的文字也不够好,但这些依然无改我对滦州之行的向往。原因很简单:我喜欢文字,喜欢因文字而营造的一场秋之韵,喜欢穿着美衣、含着糖果走在陌生而大美的燕山山脉任心飞扬。

说到写文,我心里明白得很:以自己的水平、自己的能力现在还很难写出一个名堂、一个前程。那为什么还要写,还要去做这件比打麻将烧脑百倍的事情?因为我觉得,写时是烧脑与泉涌互抑扬的痛并快乐的过程,写完后的感觉却是太享受,仿佛看到怀中的婴儿,笑与哭,都觉得是一种不能释手的美。作品,就是自己的孩子,爱,与生俱来。但这份依赖又是那么短暂,一篇文字,也许只能慰一夜风尘。于是乎,新的构思又开始凌空飞架。这些执笔的欲望,是矛盾的却又那么真实。

而生活永远是烟火气冲天,远方永在天边。我一手握笔写文的同时,还握着另外一支工作的笔。十月有国庆长假,八号税务才上班,与我去参加笔会的11号只有三天时间,得抄税报税缴税买发票做了上月的帐啊,不然等笔会结束回来是会过期的。这是大事得拎清。做好了,轻松出发,才有了此刻的一路向北。

要了份高铁上45元的盒饭,根本没吃饱,幸亏零食带的多。嚼着糖,聊会儿天,迷糊会儿,列车就快要到“滦河”高铁站。接站的两位老师将玉照晒给我,喜气的红装,暖融融的笑容,还有火红的迎接牌,并再三交待,从南出口出。

5点40分准点到达,我背好包,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走出来。风吹乱我的头发,一方土地一方天,北方的傍晚有些寒凉。电梯下去就是出口,南、北在哪?我很小时奶奶就教过我,路在口中。电梯口站着工作人员,挺高挺帅。我问:“帅哥,请问南出口在哪?”

他手指楼下:“你乘电梯下去,往南走,就有大字写着。”

我摇头:“我分不清南,我是从南方来的。”不好意思,我把南方人全拉下水了。

帅哥忍不住笑:“南方来的分不清南,北方来的是不是就找不着北?”

反正是外地,我只有强调一下:“你只能告诉我往左往右,上下前后,好吧?”

“你下了电梯,往前走,再往左拐,就是南出口。”他真聪明。

我顺利地看到“南出口”三个字。这不结了,上下前后多简单。一出去,就看到如火般热情的一团红色。

开车接我的是个年轻女孩,还带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裹在羽绒服里的小人儿很安静,眼睛滴溜溜地转。我翻出包里的饼干和糖,全部给了他。他依旧不吭声,却给我一个腼腆的浅笑。一路上我和两位老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说起孩子,说起年龄,她们迎客有方,把我说小了一轮。我纠正后她们仍不信,于是我心里将错就错地傻傻欢喜着。

(三)

早几日看到周振华老师在一文中说,散文创作在未达到一定的量之前,休想谈质。

那么说来,写文,除了天赋悟性,也是个熟能生巧的过程。正因为自己的文还浅,凑巧自己写作的热情正高涨,骨头里暗植着不能停笔、无法不暗自倾诉的理由,于是我要不停地写。

融入大集体后我警告自己,这么大个人,千万不要露傻相。一切还真是好,除了我的美得离谱的太阳眼镜忘在曹妃甸品河豚的饭店,打电话去也没找着。除了有两次茶杯忘记拿,被细心的室友端木老师提醒,它才一直还在手。

说起杯子,真的还让我又重温了一遍自己的迷糊。第三天吧,午饭,大家开心地喝酒。因为中国散文学会的四位老师要提前离开,告别宴,所以男老师、女老师均喝开了。有几个不能喝的当然还是没喝,只能以茶代酒,喝汽水都会醉的我自然还是不能喝。有几个人吃完饭去逛滦州古城了,喝了酒的准备上楼去K歌。梅主编酒量超盖但又特别周到细致,散文学会老师们的高铁是下午六点,开过去得四十分钟,都喝多了,谁开车去送?他得知我有驾照,问我开奥德赛商务车能开不,我说没问题,他就让我先回去休息,下午四点多再过来开车。

送完中国散文学会的老师搭高铁,返回后和大家一起吃完晚饭快九点了,气温降得好低,只一二度。我和端木老师回房都想立马钻被子里。喝水,发现杯子又不见了,仔细一想忘在“滦州人家”了,也就是我们吃午饭的地方,那是梅主编和中国散文学会的老师们住的地方。虽然大家都住在古城景区教场民俗村,而我们住的宾馆叫“馋眠”,宾馆干净整洁环保,不配置水杯水具和一次性洗漱品,我们都是用水杯漱口的,所以我必须要去拿过来。“馋眠”离“滦州人家”还有不短的距离。但是十几分钟后,我却左手拿着杯子右手提着梨子、葡萄等水果回到房间了。端木老师问我,“怎么这么快?”我说,“我就没过去,我打电话劳烦梅主编送过来的,我就在门口的小超市等他过来,顺便买了点水果,告诉你实话,我不晓得路,又黑灯瞎火的。”我们尝了下那金黄色的小梨,好吃。我挨个敲开大家的门,送他们都尝了一个。

其实那条路白天都走过,也就过条马路拐三四个弯,但自己一个人走就没信心。第二早我们一起过去坐车时,我仔细地记了一下路:过马路遇到一堆细沙就往右走,遇到一篱丝瓜花再往左,到了路口再往右几步再左拐,看到一畦碧绿的香葱就到了。

没有南北概念的我如果这是给人指路,估计会将人绕迷。第二天,梅主编见到我问了一句:“那梨好吃吗?”我赶紧答:“挺好吃,我还拿给大家都尝了。”“是吗?”他笑。“啊,不好意思,我只记得拿回杯子却忘了请你品尝。”我回过神来,面红耳赤,一脸尴尬。大家都笑起来,笑我这湘妹子傻得可以。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了一副太阳镜,那老板还记得我,问,你几天前买了的呀?丢了。那你这次少付30元吧,看你怪可怜的。

我讲给先生听,他说,有点宝气的人福气多。什么人呀,话不投机半句多。听听咱韬哥去年祝福:生日快乐,美人长命。我问,为什么是这句?他答:因为霸气呀!我想想也是,美,就足够霸气,还长命!

我一直认为,精神上真正的享受就是拥有一个独立安静的舒适空间,让自己可以有些许时间与现实做个切断,肆无忌惮地做梦或是沉心静气地思考,她的内心定是豁然的。一个人最悲哀绝望的时刻,别人绝对爱莫能助。当抓起一杆瘦笔,听凭断雁叫西风,铺平素笺,文字又给自己无穷无尽的灵思,于是,另一种风景也会在纸上有所形成,它的名字叫希望。快乐的时候更要写,让灵魂自由舒展,人生是首曲,文字为之歌唱。

如果可以写出些声响了,自己的文字还可以给更多的人启示和温暖。也许,就不止是远方,还有面包和甜糖。若写不出自家墙院,就当自己是一株树,将内心的美好情愫长成枝与叶,开花结果。卸下秋天的一身金黄,在春天再生一亭华盖,一季一定,一年一度,将记忆刻画出锦瑟年华里新的轮圈。

腹有诗书气自华,岁月从不败美人。其实,哪有不败的?永生花收藏的只是一颗不败的心。下周,我要围上车厘子的红围巾,吹那带霜的风,嚼着甜蜜的奶糖,傻而不昧,写一篇红叶般脉络清晰的文,忧而不伤。


滦州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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