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一直生活在农村,逐山而居,大家分散开来,大都独门独院。地理环境非常偏僻和闭塞。
每当夜幕降临后,人站在旷野中,能感觉到你是世界孤独的唯一,虽然到处都是生命,周围有虫鸣鸟叫,庄稼和野草在呼呼疯长,远处有犬吠,你甚至可以听到树木吐故纳新的呼吸。你用敏感的知觉去接收浩瀚的宇宙,蓬勃的万物,却从不知可以把你的想法和感受与谁交流!
小的时候特别内向。最亲近的伙伴就是猪,因为它们比较憨厚好捉弄,不管怎么淘气使坏它们也不会生气,但有点遗憾的是猪一年换一茬,年年杀了吃肉,始终不能培养太牢固太深厚的友谊。
牛就不一样了,家养的黄牛主要是公牛,利用价值是力气,而它的脾气也和力气一样大。稍不开心,就拿大而黑的眼睛瞪人,算是小小警示,若真是惹急了,那牛尾巴、牛蹄子、牛角,样样都是杀伤性极强的武器。好恐惧的,谁敢没事招惹它啊。
最能和平共处的是家养的会生蛋的母鸡,鸡蛋是除了猪肉以外仅有的营养品,当然得对鸡妈妈宾客相待。但我最讨厌的是鸡屎,这些畜生走到那里屙到那里,一点不讲卫生和规矩,搞得喜欢赤脚的我根本无处下地。
又爱又恨的是猫,平时喵喵媚起来,温驯得跟小绵羊似的,用舌头添我,用头和身体蹭我,极尽讨好之能事,完全臣服得让人掉以轻心。却在我放松警惕后在一次玩笑时,用它的利爪划破了我左脸颊,在我“美丽”的脸蛋上留下了永远的印记。毁容之恨不共戴天,虽然它已六道轮回了很多次,我也不会原谅它!
我观察过蚂蚁搬家,也顽皮的用水灌过蚁穴,然后毫无同情心的看蚂蚁承受灭顶之灾,无可奈何惊慌失措的逃窜;我欣赏嗡嗡嗡勤劳的小蜜蜂和花朵的亲吻;我羡慕蝴蝶潇洒自在的翩翩起舞;我用玻璃瓶舀起黑色圆头的蝌蚪当玩具;我撵着野兔满山遍野疯跑;我也逮过蜻蜓用丝线拴上它的翅膀,再像放风筝一样放飞。
又或者什么也不做,找块大石头躺下,看着广袤无垠的天空,然后在无边的蓝里盲视,渐渐挣不开眼,以天为被地为床,枕着白云入眠。或者到清澈见底的小河边,光脚入水,搬螃蟹、捉泥鳅、揪小鱼。到头来,裤脚湿了、衣服透了、头发在滴水,却什么也没有逮到。除了说自己是在泡澡,还好意思说在干其它什么呢?
稻谷抽穗扬花的时候,蝉是监工,一刻不停,一声紧比一声的催促。麦子要收割的时候,布谷鸟马不停蹄给秋收的农民传信。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小时候,大自然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在封闭的自我世界里活得风生水起。后来我走出了大山,从事的职业就是用所有的知识武装舌头和牙齿,如今整整十五年过去了,我把当年那些淤积在心中的所有情绪,再加上这些年的所思所想,都吐露完毕后,却有一种更深层次的迷失,依然觉得找不到自己。
也许人作为宇宙空间最聪明的独立个体,孤独是存在的本性,根本不必刻意去摆脱。佛教的禅定打坐强调的是一个字:静,身静,心静,用心去感悟生活;文学是用文字修身养性,也是心和灵魂的觉醒和修行。慢慢的爱上了禅修,爱上了文字。接受孤独,并爱上了孤独。
听着公交车声、小轿车声、电瓶车声、自行车声……齐力合奏出一首热气腾腾的生活交响曲。看着匆匆忙忙上班的、休闲自在散步逛街或买菜的、眼神笃定背书包上学的、大声吆喝走街串巷卖货的……展现着真真实实的烟火人间气息。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人海里,我能做到物我两安,身心平静。
何必再去追根溯源: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