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写过一篇过年的文章,写得单薄苍白,我记忆里的年竟是如此无力。
其实不是的,我过的那些“年”都跑去哪儿呢?它肯定藏在某处,一直等我去发现、去回忆。
一进入腊月,父亲就开始采买,今天买颗白菜,明天买条带鱼,每天都零星星地带回家。那时候没有冰箱,鱼要吊到窗外。站在外面,看到家家户户里的窗户上都吊着鱼啊、肉啊,还好那时候冷,到处是冰凌子,在天然的冰箱里,每天都增加着新东西。白菜放在楼下的储藏室里,或者直接码到楼道里,家家都有一小堆。父亲选白菜,有自己的独家秘籍,他选的白菜确实也好吃。我现在做饭,冬天也买白菜,做后吃起来水嗒嗒的,没有白菜的香味。我还向父亲请教过,父亲讲了好长的方法,我都没住记住,看到白菜依然不知道怎么选。
对小孩子来说才不关心这些,只关心能不能穿到好看的衣服。街上一开始有鞭炮的响声,我就盼望着今年的新衣服了。过年,父母很少添置新衣服,但孩子们却能从里到处都是新的。小到一双袜子,大到一件冬衣。现在,我把这个传统继承了下来,每到过年,都要给父母买一件新衣服。
那时候买衣服都要去市中心的百货大楼,我打小就有主意,必须是自己喜欢的样子。有一次我看中了一件棉衣,父亲不舍得买,就劝我说,那件不好看。我看中的那件是粉红色的,穿上像一位小公主,我就是想要那件。父亲不买。我就哭起来,是那种无声地哭,眼泪一把一把地往下掉。旁边的服务员劝父亲,孩子喜欢就买了吧。
最终父亲还是给我买了那件衣服,我转瞬就破涕为笑。回来的路上,父亲用自行车带着我,一路不说话,想是生气了。到了家,我就乖得很,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再挨骂。母亲知道了倒是开通,说就给孩子买一件衣服,紧紧手就有了。那件衣服本是个小大衣,在屁股下面,后来穿成了短款的棉服,长度仅到腰身,但我依然喜欢。现在,我看到粉红色也是无来由地喜欢,如果有颜色可挑选,我首先选的就是粉红色,粉红情结一直延续至今。
随着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家里的吃食开始多起来。那些瓜子什么的,母亲总是先藏起一些来,要不我们很快就吃完了。那些日子,瓜子总是不离口,随身带着,又不爱喝水,嘴里就起了泡。慢慢地,糖果也有了。我那时最喜欢吃大白兔奶糖,不舍得一下子嚼完,就含在嘴里慢慢润化着,任那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
快到过年的时候,我们总去市里最好的糕点店买糕点。人真多啊,每人都要好多,而且都不排队,我只好在里面挤来挤去,最终还是买了爱吃的长寿糕、蜜食、桃酥。那几天,每天都有点心当零食,饭也不怎么吃。长寿糕只有新鲜才好吃,等过了些日子,松软的糕点开始变干,口感也变差,慢慢对这个失去了兴趣。
前些日子,一个同事特意到那家糕点买长寿糕,说是奶奶喜欢吃,同事分了我几块,小时候熟悉的味道一下子扑面而来。
我再长大些,母亲就把擦窗户的工作分给了我。我性子急,不擦而已,一擦就要全部擦完。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我擦了一天才干完。晚上我就开始发烧,迷迷糊糊烧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才降了体温。母亲心疼得要命。前些日子,她还说过我窗户生病的事。
年二十八的晚上,母亲就要炸各种吃食啦。我最喜欢那天。猫在一边,出锅一块藕盒,我就抢先尝尝。刚刚炸出的藉盒满口生香,一边吹着气,一边忍不住放进口中。还有丸子、里脊肉、鱼块……要炸出两大盆。刚出锅的炸货硬挺,两个盆都冒了尖;等过几天,慢慢软了下来,再吃上一些,很快就见了盆底。只能等到明年才能吃到如此多的炸货了。
年初一的早上是不能睡懒觉的,在大人的催促声早早就要起床,因为很快就有邻居来拜年了。穿上新衣服,吃完饺子,就和小伙伴约着一起到街上玩去了。
细想想,小时候的年还真是很有意思。等到长大、工作后,再去回忆后来过年的情景,几乎都是用那年在公司值班、那年在家、那年和朋友在一起、那年回了老公家,少了回味,少了回响,似乎长大后的“年”每年都长着相同的面孔,慢慢面目模糊起来,唯一抗拒的是年轮的增长,尽管抵抗,它还是呼啸而来,不管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