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2)
安娜禾缓缓睁开了眼睛,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的眼睛像是起了雾,但是仍然感觉得到刺眼的白光透过瞳孔,直刺入自己的内心。渐渐地,迷雾消散了。她发觉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而坐在病床旁陪伴自己的,正是男友马丁。
马丁见安娜禾醒来,连忙按下了呼唤铃。不一会儿,一名护士迅速赶来。护士拨开安娜禾的眼皮,用手电筒照射着她的眼睛。随后关闭手电筒,用一种令人心安的微笑看向马丁,
“一切都很好,不过我建议住院观察两天,患者经过强烈的冲击,不排除有脑震荡的可能。”
“好的,谢谢医生。”马丁目送着护士离开,随后他缓缓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面带犹豫的看向安娜禾。
“我很抱歉,我总是擅于将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安娜禾无奈说道,此时她感到自己的鼻子有点疼,或许是与自己的脸部撞向安全气囊有关吧。
“没有,知道你没有事情就好。你的雪弗兰我已经联系了保险公司,过几天会有鉴定人员来处理。”马丁耐心的说道。
安娜禾此时感到有些不对劲,不过她认为是自己出现了一系列脑震荡所产生的幻觉。
“谢谢,有你在真好。”安娜禾看向马丁,缓缓握住了他的手。可是下一秒,马丁将手抽了回去,他似乎在刻意回避安娜禾的目光。
“以后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也不要做出这种危险的事情了。”马丁并没有看着安娜禾的眼睛,他知道安娜禾此时的眼神一定是悲痛欲绝的。事实却并非如此,安娜禾只是奇怪的看向马丁,随后不解的笑了笑,
“你在说什么,别开玩笑了。”
“我的父母年龄大了,他们想抱孙子,我不能辜负他们的一切,更不能将他们的愿望扼杀在摇篮里面。”马丁说罢,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安娜禾看着马丁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她知道马丁可能不会再回来了。马丁真的是一个冷血的人,她暗自思忖着。他甚至都没有和自己说一声再见,便无声无息的离开自己的生活。她和马丁曾经生活的点滴,犹如一场美丽的梦,而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天,安娜禾在一个十二月的午后醒了过来。距离圣诞节还有三天,马丁曾经为她描述了一个美丽的圣诞节。他会带着安娜禾离开上海,坐着飞机前往云南,看看美丽如画的丽江古城,欣赏一下令人心醉的苍山洱海。这一切,还没有等实现的那一天,便成为了泡影。
安娜禾过了很久,才宣泄出自己的情绪。她大哭不止,她记得有很多护士前往她的病床边,提醒她不要产生情绪波动,她不听她们的提示,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漫长的三天住院时光,安娜禾甚至都不知道是怎样熬过来的。她对自己的病友毫无印象,她对那三天的日子毫无印象,她对马丁也开始变得毫无印象。曾经,马丁这个名字是她幸福的来源,而现在,马丁这个名字成为了她极力想要忘却却无法忘却的悲伤回忆。
安娜禾离开了医院,回到了家中。这里原本是一个温馨的地方,可是如今却变成了飘荡着悲伤的居所。每当安娜禾停止在房间踱步,她的思绪就会变得活跃。她总是会想起在房间的每一处地方,与马丁所发生的一切趣事。她知道自己一定不要继续保持现状,要不然她会疯掉的。安娜禾心想,等到保险鉴定完毕,赔偿自己应有的损失之后,她一定要出一趟远门,至少不应该继续停留在这个失去爱的空房间里面。
她本以为马丁和自己的告别,会犹如电影里面的场景,漫长而紧密。可是现实却并非如此,他是那么的仓促,仅仅用三两句话语便结束了这一段关系。现实真的是一点都不浪漫,甚至有些伤人,就如同那一名鉴定橙色雪弗兰损坏程度的保险员。
保险员调换了各种各样的不同姿势,打量着这一台残缺的雪弗兰轿车。车头已经变了形,两个车灯已经随着安娜禾的爱情一起消失不见。好在挡风窗只是多出了几条裂痕,而车身整体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坏。
保险员用铅笔在本子上记录了一些东西,随后直起身子,用铅笔的橡皮头顶住下巴,似乎在考虑着该怎样将保险公司的赔偿降到最低,不一会儿,她又继续重复前面的几个动作。
“很抱歉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安娜禾看着保险员,略显难为情。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保险员冷冰冰的回答着,就像一个在谨慎计算损失的机器人。
“我之前很想自己开车去一趟丽江,可惜目前这种情况,我恐怕是很难完成这个愿望了。”安娜禾沮丧的说道。
“丽江,很棒的地方。”保险员点了点头。
安娜禾见保险员似乎对她的谈话很感兴趣,她见缝插针,继续和她聊天。毕竟在这种严肃的场合,如果不聊天拖延一下时间的话,恐怕会很尴尬的。
“我的男友曾经许诺我,要在圣诞节带我去丽江。可是,就在三天前他离开了我,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男人真是靠不住…”安娜禾想要用男人这个话题来打开他们彼此的话匣子,可是保险员似乎并不吃这一套。
“我们可以赔偿您三千元。”保险员合上了笔记本,抬头和安娜禾说道。
安娜禾似乎认为自己听错了,她笑了笑:
“抱歉,您搞错了吧?我住院这三天的花费都不仅仅是三千元这么简单,而且我还没有算上修理这辆车的开销。”
“我理解您的心情,不过当我接到保险鉴定电话的那一天起,我便通过您的事发路段调取了监控。监控显示您在经过十字路口时并没有放缓车速,这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所以我们赔偿您三千元,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保险员和安娜禾解释着这一切。
“所以,您能做的仅仅是将保险公司的赔偿降到最低?”安娜禾有些生气了。
“安娜女士,我并不是来和您吵架的,我知道您最近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那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对此我很抱歉。”保险员说罢,将一张发票放在了雪弗兰轿车的车头上,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