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挂钟指针指向六点的时刻。现在是傍晚,夕阳西沉,公司外两排笔直的柏树,在夕阳的映射下在地上投下细长瘦削的影子。
周大力从经理办公室走了出来,一颗心像安了马达,扑通扑通地狂跳。刚才经理亲口对他说要提升他为部门主管。周大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部门主管?该不是在说笑吧?直到出了办公室,周大力还是不能反应过来。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结果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不是梦,是真的!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周大力,他美滋滋地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自己最好的朋友,小陈。这等喜事,怎能不叫哥们出来喝两杯庆祝庆祝?
周大力刚想打给小陈,没想到小陈抢先一步打来了。电话那头,小陈非常激动。原来小陈也遇着喜事了。
小陈是一家医院的医生,昨天领导给他安排了一场特殊的手术。病人是一个叫刘澜的中学生,她家里十分贫穷,父亲早亡,家里的开支全靠母亲一人支撑。一个月前刘澜被查出有胃癌,病情发现得早,还来得及治。可是刘澜家太穷了,更本支付不起昂贵的医药费。眼看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将此事告诉了当地的报社。经报社曝光后,社会各界的爱心人士纷纷向刘澜伸出了援手。由于有媒体关注,所以医院领导格外重视刘澜的病情。昨天,领导任命小陈来当刘澜的主治医生。领导拍拍小陈的肩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可要好好干啊!”小陈的心砰砰地跳,这可是升职的前奏啊!没准,还能上电视呢!小陈越想越美,打心里乐开了花。
周大力听完,一拍大腿乐道:“那还等什么,喝酒去!”
周大力和小陈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周大力从小就想当一个呼风唤雨的企业领导,而小陈则立志当一名享誉天下的医生。眼看两人的梦想越来越近,周大力和小陈兴奋地干杯庆贺,两人越喝越多,越喝越起劲……
夜渐渐深了,城市里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时尚的景象。出了城市几百米,有一个小村庄。所有的繁华和热闹好像被囚禁在那个摩登都市之中,所以这个小村庄显得格外寂静和荒凉。
昏黄的灯光下,一位中年妇女正在屋子里用力地搓着衣服。她叫李梅,是一家化工厂的工人。她的丈夫很久之前就去世了,除了一个女儿,她再没别的亲人。她的女儿在市里的重点高中读书,学习成绩十分优异,墙上挂满了女儿从小到大读书所得的奖状。女儿是一个十分孝顺的人,她知道母亲供养自己十分不易,所以读书非常刻苦。从小到大,李梅没给过女儿一分零花钱,而乖巧的女儿从未有过一丝抱怨。每次放假,女儿总是抢着帮李梅做家务……
想起女儿,李梅心中又是欣慰又是苦涩。她用手臂抹了一下眼角的眼泪,又继续洗衣服。等洗完了这些衣服,就可以挣得五十元了。
“铃铃铃——”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李梅放下衣服双手往裤子上一擦,连忙接了电话。那是村支书打来的,他特意告诉李梅,慈善机构已经把钱打到李梅户头上了。
钱到了?李梅激动得哭了出来。她顾不上夜黑,连忙拿了银行卡,出门急匆匆往城市走去……
夜晚的风十分的凉,呼呼地从李梅家破洞的窗户中灌入,吹得吊在房顶上的电灯泡一晃一晃的。刚才李梅走得急,忘了关灯。夜色之中,一间破旧的小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好像是等待什么人归来……
眼见夜色深沉,周大力和小陈结账后,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酒馆。他们都喝醉了,小陈对走大力说:“大力,你喝酒,驾车没问题吧?”周大力拍拍胸脯,不屑地说:“我周大力谁啊?没问题!”看周大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小陈笑道:“那兄弟,回见了。”周大力点点头:“再见了,兄弟。”
和小陈道别后,周大力驾着车行驶在大街上。想起升职的美事,周大力忍不住摇头晃脑地哼起了小曲。街道两边的商店开着门,亮着灯,仿佛没有打烊的意思。
忽然,周大力看到几十米外有个头发斑白的妇女提着一个大袋子吃力地走着。她把袋子护在胸前,好像生怕别人抢去了似的。她的脸上布满了一道道皱纹,周大力晕乎乎地看着妇人,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不对!周大力疑惑地想到,那么远的距离,怎么能将她的脸看这么清楚呢?周大力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猛然,车窗前出现了那位妇女惊恐万分的脸,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混合着女人凄厉的惨叫声,车子好像将什么东西撞到了十几米外。车窗前,溅满了点点猩红的鲜血。周大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踩了刹车。只见车窗前飘着一张张百元大钞,仿佛下起了漫天钱雨。周大力心中好不迷惑:这、这是做梦吗?
小陈家离酒馆很近,和周大力分别后,小陈回家倒头便睡。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三点。忽然,小陈被手机铃声吵醒了,小陈接了电话,同事让他马上到医院来一趟。小陈迷糊地说道:“今天不是我休息吗?难道刘澜的病情恶化了吗?”“还恶化呢”同事在电话那头说道:“出大事了,刘澜死了!”听了这话,小陈吓得不轻,他连忙匆匆向医院赶去。
原来,昨天晚上刘澜的妈妈李梅收到了慈善机构汇给刘澜的医药费。她去银行提了钱之后正打算去医院交钱,谁知道半路上出了车祸,给人撞死了。当时李梅怀里的钱撒了一地,旁边的路人纷纷去抢人民币,竟无一人管李梅的死活。倘若李梅能早一点送到医院,说不定还有生还的希望。
李梅死了,手术费被人抢了。医院本打算瞒着刘澜替她做手术。谁知道,一个新来的小护士不知轻重,把这事告诉了刘澜。当时刘澜听完后没什么反应,只是怔怔地盯着桌上摆着的她与母亲合影的照片。小护士看刘澜一滴眼泪也没流,以为她没事。谁知道她前脚刚走,刘澜就在病房自杀了。真可谓一场人间悲剧。
听完同事的话,小陈一阵唏嘘。刘澜死了,小陈升职和上电视的事自然也就泡汤了。他恨恨地骂道:“该死的肇事者!”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场车祸的肇事者,居然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周大力!
太阳渐渐西沉,月亮爬上了天边。夜深了,昨天的这个时候,周大力还充满一番在公司里大显身手的豪情,小陈还为上电视的事情乐不可支。辛苦了一辈子的李梅拿着钱,满心欢喜想要治好女儿的病。而正值青春年华的刘澜,对她的未来充满憧憬。然而这场车祸,却让他们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或许唯一没变的,便是李梅那个破旧的小家里,那盏忘关的灯,孤独地亮着,等待两个永远回不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