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八十五·晋纪七

晋纪七,癸亥(303年)—甲子(304年),共2年

孝惠皇帝中之下
太安二年(癸亥,303年)
1.春天,正月,李特暗中渡过郫水进攻益州刺史罗尚。
罗尚的军队郫水附近驻扎,营中将士们完全没料会遭到李特的突然袭击,兵众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乱作一团,瞬间作鸟兽散。
蜀郡太守徐俭献上少城(蜀郡太守的治所位于成都少城)投降于李特。
李特进入少城,把城中的马全都搜罗出来供将士们使用,并没有抢夺城中老百姓的其他物资,更没有伤人性命。
李特下令赦免蜀郡境内的全部囚犯,并将年号从“太安”改为“建初”。
益州刺史罗尚退入太城(益州治所)防守,派使者找李特请求和解。
经过连年的动乱,有很多蜀地百姓修建坞堡聚在一起抱团取暖以应对战乱;李特占据成都,接受蜀郡太守徐俭的投降、与益州刺史罗尚讲和后,蜀地的动乱暂时得以平息,大量躲在坞堡中的百姓纷纷出来向李特送去各式各样的礼品表示归顺的诚意,李特在接受投降的同时也派出使者前去好生安抚蜀地百姓。
由于李特军中粮食不够吃,于是他就把六郡的流民分别分散到那些蜀地百姓所聚集的坞堡之中,由堡垒中的人们分出一部分粮食供流民食用。
李流对李特说:“这些坞堡中的人刚依附于您不久,并非所有人都真心服从您的管理;为了维稳,我认为应该让其中的那些豪强大族送来人质,还得把这些大族手上的武装力量都收过来由您负责统一管理,不能让豪强们手握兵权,以防将来发生变故。”
李流给李特的司马上官惇也去了一封信,说:“接受敌人投降,这与上战场跟敌人对阵没什么分别,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前将军李雄跟李流想到一块儿去了,也不约而同的对李特提了差不多的建议。
李特在控制住蜀地后本就已经有些骄傲,再加上这些人不停在自己耳边说同样的话,更是一股不耐烦的无名之火蹿上心头,李特发怒道:“现在局面已经稳定下来了,蜀地已然在我的掌控之中,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要安抚百姓、抚慰情绪、恢复创伤,干嘛要搞得好像不信任这些降民似的!这不是让他们寒心失望吗!”
朝廷派遣荆州刺史宗岱、建平太守孙阜率领三万名水军前去蜀地营救益州刺史罗尚。
荆州刺史宗岱安排建平太守孙阜作为先锋,带着一部分人马率先进逼德阳郡(李特把广汉郡分出一部分设置为德阳郡)。
眼见朝廷派兵攻来,李特派出儿子李荡和蜀郡太守李璜前去与德阳太守任臧合兵一处,共同抵御朝廷军。
宗岱和孙阜的队伍旌旗蔽日、声势浩大,压迫感十足,导致蜀郡当地人民都笼罩在惊恐与担忧的情绪之下,渐渐的,原本已经归顺于李特的那些坞堡中的蜀地百姓也都生出了叛变倒戈的心思。
益州兵曹从事(负责征兵、运输、器械管理)蜀郡人任叡对益州刺史罗尚说:“李特为了减轻粮食供应压力,把六郡流民散布在坞堡之中,使得坞堡中的蜀地百姓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粮食供应流民,这些百姓心里能舒服吗?李特这么做实在是糊涂。
我看他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开始变得骄傲自满、放松懈怠,这不就是老天要收他吗?
您应该派出间谍,去策反这些坞堡中的蜀地百姓,让他们背离李特、投靠朝廷,然后与他们约定动手起事的时间,到时候我方带兵从外部进攻,坞堡内的蜀地百姓在内部响应,李特简直是唾手可擒!”
于是罗尚让任叡连夜离开太城(益州治所)前去坞堡策反蜀地百姓。
而太城外的守兵太多,任叡只好放下一根绳子,偷偷地顺着绳子爬下了城墙,然后火速动身前往各处坞堡开展游说策反工作,向坞堡中的首领们传达罗尚的善意以及合作对付李特的计划。
堡内的百姓们本就意志不坚定,被任叡这么一撺掇、一煽动,纷纷全都倒向了朝廷这边、与罗尚统一了战线;任叡很快便与各个坞堡中的首领们定下了日期,相约在二月十日这天,一起向李特发起进攻。
随后,任叡便来成都少城(李特所在地)假意宣称自己要投降。
李特将任叡接入大营,仔仔细细地问了问太城中的情况,任叡说:“城中早就已经没有粮食可吃了,只剩下一些布帛、商货而已。”
在获取了李特的信任之后,任叡借口说要“离开少城回家看看家人”,李特完全没有多想,直接予以批准,就这么让任叡大摇大摆的成功返回了太城,向益州刺史罗尚汇报情况。
二月,罗尚发兵突袭李特的军营,坞堡中的人们也都按照约定开始行动,转瞬之间,李特在罗尚和坞堡兵众的内外夹击之下,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益州刺史罗尚将李特、李辅、李远斩首,烧毁了他们的尸身,把他们的头颅快马加鞭送回了京师洛阳。
六郡流民突然一下失去了主心骨,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慌乱和恐惧之中。
李流、李荡、李雄把剩下的兵众和流民们聚在一起,退入赤祖(位于绵竹县东)防守。
李流自称为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亲自带兵在东营镇守,安排李荡和李雄在北营戍守。
建平太守孙阜攻破了德阳郡,活捉了寋硕(同 蹇硕,李特安排镇守德阳)。
任臧(李特任命的德阳太守)带着部伍逃走,退入了涪陵(即 梓潼郡的涪城县)。
三月,益州刺史罗尚派遣都护何冲、常深攻打李流;一位名叫药绅的涪陵百姓也聚集了一帮人向李流发起攻击。
李流和李骧发兵抵挡都护常深的进攻,另一边,李荡和李雄也在合力抵挡药绅的袭击。
李氏众将都离开大营忙着交战,北营中没剩下多少防守兵力,因此罗尚的都护何冲就趁此机会向北营发起偷袭。
当时,李氏的部将氐人苻成、隗伯留在北营中镇守,眼看罗尚的都护何冲率兵杀了过来,情势万分紧迫,他们知道以手上现有的兵力是完全抵挡不住的,于是当机立断选择了投降,转过头来帮着何冲对付李氏。
李荡的母亲(李特的夫人)罗氏披上铠甲亲自上阵与都护何冲、叛氐苻成、隗伯对阵,在交战的过程中,隗伯砍伤了罗氏的眼睛,没想到这反倒让罗氏愈战愈勇,更是豁出性命与朝廷军奋勇拼杀。
然而北营的兵力实在是太少,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好在当时李流已经击破了药绅(涪陵百姓)和常深(罗尚的都护),火速带兵赶回了北营,很快便与何冲(罗尚的都护)混战在了一起。
何冲被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而去。
苻成、隗伯背叛李氏后,没想过朝廷军会失败,现如今再选择投降李氏肯定也无法活命,只好率领手下的兵众冲出李氏军的重围,跑去投奔益州刺史罗尚。
李流继续发兵追赶,一路直指成都,益州刺史罗尚紧闭太城的城门拒不出战。
李荡(李特之子)在追击朝廷败军的途中,不幸被长矛刺中,当场落马身亡。
朝廷派遣侍中燕国人刘沈带着节杖,前去统领益州刺史罗尚和梁州刺史许雄的部队,然后由他带着罗尚和许雄前去讨伐李流。
当刘沈行进到长安时,被河间王司马颙给留了下来;司马颙强行要求刘沈做自己的军师,派席薳(音“尾”)代替刘沈完成朝廷委派的讨伐李流的任务。
由于李特、李荡父子相继战死,朝廷派来的荆州刺史宗岱和建平太守孙阜也逼得越来越近了,李流心中愈发没底,担忧惊惧反复袭上心头;正在李流心灵脆弱、游移不定之时,李含站出来劝说李流投降,这其实也算是说出了李流想说但不敢说的想法,于是李流当场对李含的提议表示认同。
李骧、李雄得知李流要投降朝廷,赶忙火急火燎地跑来阻止,但是此时李流已经打定了投降的主意。
夏天,五月,李流派儿子李世和李含的儿子李胡前去建平太守孙阜军中当人质。
当时,李胡的兄长李离是梓潼太守,得知父亲李流要投降于朝廷,急的不得了,星夜兼程地往李流身边赶去,想要劝他不要这样做,但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李离只好跑去找李雄,与他一起商量如何对付孙阜。
李雄说:“如今只有与孙阜拼了,但是李流和李含这两个长辈不答应,该怎么办?”
李离说:“那就只有逼他们同意了!”
李雄听到李离这么说,算是说到了自己的心坎儿里,顿时打消了所有顾虑,于是和李离一起把流民召集起来,对他们说:“我们之前已经对蜀地百姓犯下了不少恶行,他们对我们的恨早已入骨,如今要是选择投降,这就跟主动送死没有什么差别。
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同心协力跟孙阜这伙人拼了,拼死也要杀出一条血路、闯出一个大好前程来!”
被这么一煽动,流民们的兴致和士气顿时被鼓舞到了最高点,所有人都高声呐喊表示愿意跟着李雄和李离与朝廷军对抗。
李雄、李离共同进兵与孙阜交战,孙阜完全抵挡不住流民们猛烈的攻势,没过多久便狼狈不堪的败下阵来。
那时,荆州刺史宗岱刚好也在垫江县去世了,一时间两支军队都遭到了严重的挫败,于是朝廷也就只好下令召回荆州兵。
一时间,朝廷派来讨伐李氏的军队就这样灰溜溜的退走了,这让李流不得不为自己之前生出的想要投降的念头而感到羞愧不已;从这件事中,李流看出李雄是一个决策力和军事能力超强的人才,往后,他便把军中的一切事务都交给李雄打理。
2.新野庄王司马歆性情浮躁,行事风格刻薄狠戾,在荆州镇守期间,对蛮夷逼迫得太紧,让蛮夷人逐渐心生怨恨,于是义阳郡的蛮夷首领张昌聚集了好几千人,打算起兵反抗司马歆。
之前朝廷下诏要求荆州出兵前去益州讨伐李流,诏书下达的时间是正月壬午日,于是这支部队就被成为“壬午兵”。
荆州地区的人民都不愿意远离家乡到千里之外蜀地去作战,而朝廷一封又一封的催促诏书如雪片般飞来;朝廷还派出使者监督征兵,逼迫百姓们上路,只要壬午兵在哪里停留超过了五天,当地的二千石官员一律免官。
这些官员为了保住工作地位,便把这份压力全部转嫁到了老百姓们的头上,逼着他们快速行军前往益州。
然而这支壬午兵还没有走多远,就全部一哄而散了,这些被迫参军的百姓们纷纷逃入山林,成堆成堆的聚集在一起,摇身一变成为盗贼,靠着四处劫掠为生。
当时,江夏郡粮食大丰收,于是这几千口百姓就都一窝蜂地跑到了江夏。
当前荆州地区人心大乱,壬午兵真个大散架,蛮夷首领张昌打算趁此机会迷惑煽动这些百姓加入自己的团队之中。
张昌先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李辰”,然后在安陆县(位于江夏郡)的石岩山放出消息招兵买马,那些流亡他乡的百姓无处可去,得知有了张昌这么个去处之后,于是大量的流民和躲避兵役的人都纷纷前去投靠他。
江夏太守弓钦发兵讨伐叛蛮张昌(即 李辰),结果惨遭大败。张昌率领着浩浩荡荡的人马进攻江夏郡,弓钦再一次被张昌打得落花流水,只好和部将朱伺一起逃去了武昌。
荆州都督·新野王司马歆派骑都靳满讨伐张昌,而靳满也遭到了惨败,落荒而逃。
叛蛮张昌占据了江夏郡之后,便开始到处散布迷惑人心的舆论,说:“会有圣人降世成为人民的主人。”
不久后,张昌找到了一个名叫丘沈的人,他是山都县中的官吏,张昌将丘沈改名为“刘尼”,声称他是汉朝皇帝的后人,将他认定为天子,向众人宣告:“他就是那个圣人!”
在拥戴刘尼(丘沈)成为天子后,张昌便当上了相国,然后开始装神弄鬼的搞出了凤凰降世、玉玺现身之类的祥瑞,随后便定下年号为“神凤”,各种祭祀的礼仪、服装主色的规定全都按照汉代的标准执行。
如果有人不服从张昌下达的命令,那么全都会被张昌夷灭三族,因此江夏郡中的官吏百姓都不敢不乖乖听话。
叛蛮张昌还制造流言:“长江、淮水流域以南的地区都已经反叛朝廷了,朝廷正大举发兵要把这些反贼全部剿灭殆尽。”
这样的舆论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下,发酵得越来越厉害,搞得当地百姓全都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最后,长江、沔水一带有好多武装力量团伙全都投入到了张昌的麾下。
短短十来天的时间,张昌就聚集了三万人,这些人个个头戴红色的帽子,用马尾巴做成胡子贴在脸上。
朝廷下诏派遣监军华宏讨伐张昌,在章山(安陆县东四十里处)被张昌打得溃败不堪。
荆州都督·新野王司马歆上书:“张昌这伙贼人大约有上万人,每个人都头戴红帽、满脸是毛,打仗的势头相当野蛮凶残,刀剑戈戟乱挥乱舞,我军根本就无法抵挡。请朝廷派出三路军队前来救援。”
朝廷任命屯骑校尉刘乔为豫州刺史,任命宁朔将军沛国人刘弘为荆州刺史;又下诏要求河间王司马颙派雍州刺史刘沈(被司马颙扣下当参军)带着雍州地区的一万名士兵以及征西将军府(司马颙为征西将军)的五千兵力,从京兆郡蓝田县离的峣关动身,前去江夏郡讨伐叛蛮张昌。
司马颙并没有服从朝廷的安排,刘沈干脆亲自带着雍州兵赶往蓝田县,而司马颙仍旧从中作梗,逼着刘沈把手上的部队交了出来,使得刘沈无法按照朝廷的指示出兵。
至此,豫州刺史刘乔在汝南县屯兵,荆州刺史刘弘、前将军赵骧、平南将军羊伊在宛县屯兵。
叛蛮张昌派出将领黄林率领二万人向豫州方向进兵,被豫州刺史刘乔击退。
早年间,新野王司马歆与齐王司马囧之间关系很好,而永宁元年(301年)齐王司马囧遭到三王(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长沙王司马乂)的讨伐后垮台,司马歆便开始担心自己会被当做司马囧的党羽而遭到清算,于是他选择维护好与成都王司马颖的关系,指望靠着巴结奉承他来保全自己的性命。
后来张昌叛乱,新野王司马歆上表请求出兵讨伐张昌。
当时长沙王司马乂长期在中央辅政,与在邺城的成都王司马颖之间已经出现了一些裂痕,司马乂知道司马歆与司马颖关系好,他看到司马歆上书申请攻打张昌,便怀疑司马歆与司马颖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于是并没有批准司马歆的请求;就这样,叛蛮张昌的队伍在司马乂的犹豫和猜疑之下一天天发展壮大。
荆州从事中郎孙洵对司马歆说:“明公您是陛下任命的荆州都督,负责带兵在外镇守一方国土的安全,如果出现了紧急状况,只需上交出兵表文之后就可以直接发兵了,为什么一定要等朝廷的批复呢!
张昌的队伍可是一天比一天强盛了,您要是任由他这么发展下去,将来的祸患可不是三两下就能平息的,您身为国家的藩王、身为中央的庇护,难道能允许造成如此恶果吗!”
于是司马歆打算集结部队讨伐张昌,这时司马歆的宠臣王绥站出来说:“张昌聚集的只不过是一帮老弱残兵,根本不足挂齿,朝廷派去的那些将军就已经够用了,您又何必违抗朝廷的诏命、又何必亲自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然而朝廷派去的军队在张昌手上一个接一个的失败,终于让张昌一路杀到了樊城,直到这时,新野王司马歆才真正决定出兵迎敌;但是这时再出兵早就为时已晚,司马歆军中的将士们早就已经被张昌的强大给吓破了胆,仗还没开打,兵众就已经心态崩溃、人心大乱了。
最后,新野王司马歆被叛蛮张昌杀害。
朝廷下诏任命荆州刺史刘弘代替司马歆为镇南将军、荆州都督。
六月,荆州都督刘弘任用南蛮长史(南蛮校尉的长史)庐江人陶侃为大都护,任用参军蒯恒为义军都督,任用牙门将皮初为都战帅,进兵抢占襄阳郡。
叛蛮张昌率领大军包围了宛城,击败了在宛城屯兵的前将军赵骧,杀死了平南将军羊伊。
荆州都督刘弘退入汝南郡的梁县防守。
张昌攻打襄阳郡,并没有将其成功占领。
3.李雄进攻汶山郡,杀害了汶山太守陈图(一说 陈旹(音“石”)),攻占了郫城(属 蜀郡郫县)。
秋天,七月,李流从绵竹县转移到郫城屯兵。
蜀郡的百姓要么退入险要地段修筑堡垒囤聚起来,要么逃到南边的宁州,要么逃到东边的荆州,此时蜀郡中的县邑城池里面空无一人,郊外的农田也都被收割得一干二净,李流根本就搜刮不到一点儿物资,将士们食不果腹、饥肠辘辘。
青城山中有一位隐士,名叫范长生,涪陵县目前有一千多户人家在他的庇护下生活;平西参军涪陵人徐举对益州刺史罗尚说:“只要您让我当汶山太守,我就帮您去说服范长生,与您一同合作对抗李流。”但是徐举的提议遭到了罗尚的否决,因此徐举恼羞成怒,直接离开罗尚前去投奔了李流。
李流任命徐举为安西将军。
徐举前去拜访范长生,给他做思想工作,最终成功说动范长生为李流提供军粮物资,于是李流的军队得以成功回血,恢复了一部分战斗力。
4.早些时候,李含(原是司马颙的长史)一直认为长沙王司马乂实力薄弱,斗不过齐王司马囧,迟早有一天会在司马囧手上葬送性命,于是他给河间王司马颙出主意说“等司马囧杀了司马乂之后,再以司马囧杀害宗室之罪为由,出兵讨伐司马囧”,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废黜司马衷的皇帝之位,立大将军司马颖为天子,由河间王司马颙做宰相,这样自己也能混一个手握重权的大官当一当。
没想到后来司马囧被司马乂给杀了,河间王司马颙仍然只是在长安当一个小小的藩王,事态的发展方向完全偏离了李含的计划。
司马囧垮台后,中央的所有政务决策,骠骑将军·长沙王司马乂全都会派人送到邺城交给司马颖决定,但是司马颖居功自傲、骄纵懈怠,导致很多事情都被积压了下来得不到推进,政事的荒废程度比司马囧执政时还要严重;不仅如此,司马颖还认为司马乂长期在中央任职会让自己行事束手束脚,没法随心所欲的施展权力,打算找机会把司马乂给除掉。
当时皇甫商是司马乂的参军,皇甫商的兄长皇甫重是秦州刺史。
李含与皇甫商之间本就有仇怨,他对河间王司马颙说:“皇甫商是司马乂的人,皇甫重是肯定不可能为您所用的,应该赶紧把皇甫重处理掉,秦州刺史这个位置不能让他干,要不然您还怎么掌控关西地区?
我认为,您可以上表举荐皇甫重担任中央职务,然后等他前往洛阳赴任、途径长安的时候把他给控制住。”
结果,李含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差,这一阴谋被皇甫重给知道了,于是皇甫重给尚书部门去了一封公开的表文陈述李含的罪恶,然后便集结陇西六郡(属秦州管理)的兵力讨伐李含。
骠骑将军·长沙王司马乂认为刚经历过战乱,目前还没太平多长时间,并不想再次兴起战争,于是朝廷下诏要求皇甫重立即停战,并征召李含为河南尹(一说 是河间王司马颙上表举荐李含为河南尹)。
李含服从了朝廷的命令,前去河南郡赴任,但是秦州刺史皇甫重却拒绝接受诏命,仍然坚持发兵攻打李含。
河间王司马颙派遣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等人集结四个郡的兵力进攻冀城(秦州治所);此外,司马颙还暗中让李含与侍中冯荪、中书令卞粹想办法杀死长沙王司马乂。
而司马颙的阴谋被皇甫商给打听到了,于是皇甫商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司马乂,司马乂当即下令逮捕河南尹李含、侍中冯荪和中书令卞粹,然后将他们三人全部处死。
骠骑从事琅邪人诸葛玫、前任司徒长史武邑人牵秀全都逃离京师,跑到邺城前去投奔河间王司马颙。
5.叛蛮张昌的同党石冰入侵扬州,击败了扬州刺史陈徽,使得扬州地区的郡县全都纳入了张昌的控制范围。
随后石冰又攻陷了江州,他的副将陈贞攻陷了武陵郡、零陵郡、豫章郡(江州治所)、武昌郡、长沙郡。
临淮人封云组织了一伙武装力量,带兵进攻徐州,以表示对石冰的支持。
至此,荆州、江州、徐州、扬州、豫州的大部分郡县都被张昌霸占。
叛蛮张昌把当地的州牧、太守全部来了个大换血,他所任命的长官曾经都是些靠着偷盗、劫掠为生的卑劣小人,因此这些人当上了州郡长官之后,仍然只顾着盘剥压榨、抢掠欺压当地百姓,使得当地人民更是身处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荆州都督刘弘派遣陶侃等人前去江夏郡的竟陵县攻打叛蛮张昌,豫州刺史刘乔派遣部将李杨等人发兵朝着江夏郡的方向行进。
在陶侃等人奋勇厮杀之下,张昌节节败退、屡战屡败,前前后后斩杀了张昌手下好几万人的首级。
张昌损失惨重,逃到了长沙郡的下儁山,剩余的部众全部投降于荆州都督刘弘。
陶侃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家境贫寒、生活困苦,长大后在庐江郡中担任督邮一职。
有一次,长沙太守万嗣外出办事的时候经过庐江郡,见到了陶侃,当场眼前一亮,觉得陶侃是个非比寻常的人才,于是万嗣让他的儿子前去拜访陶侃,与他结为好友之后才带着儿子离开。
后来,陶侃被推举为孝廉,来到洛阳接受考核,豫章王司马炽(司马衷之弟)的郎中令杨晫(音“灼”)十分欣赏陶侃,把他推荐给了顾荣;至此,陶侃的名声才逐渐在社会上、官场上流传开去。
直到这一次陶侃带兵攻克了叛蛮张昌,立下了十分可观的军功,荆州都督刘弘对陶侃说:“我之前是羊公(羊祜)的参军,他说我总有一天能坐上他的位置(羊祜为荆州都督);如今我看你小子,将来也有本事接我的班!”
刘弘退入汝南郡梁县防守的时候,征南将军·范阳王司马虓派遣前任长水校尉张奕去管理荆州,后来刘弘赶跑了叛蛮张昌,回到荆州继续任职,而张奕却霸占着荆州不走 了,不仅如此,还起兵阻止刘弘进入荆州。
面对这种情况,刘弘只好发兵迎战,成功将张奕斩杀。
当时,荆州地区的太守、县令职位空缺,荆州都督刘弘上奏请求挑选人员填补这些空出来的岗位,得到了朝廷的许可;于是刘弘便按照人才的能力水平、立下的功劳大小来依次确定岗位,把每个人都安排在了合适的位置上,所有人都对刘弘的选贤之能以及公平公正赞不绝口。
刘弘上表举荐皮初为襄阳太守,而朝廷却认为皮初虽然有功但是资历浅薄、声望微弱,下诏任命刘弘的女婿·前任东平太守夏侯陟为襄阳太守。
刘弘对此并不认可,给下属郡县传达了自己的看法:“治理一个国家,就要把国家放在第一位,公平公正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只任用自己的亲信、姻亲,那么荆州目前有十个郡,难道我还要招十个女婿不成!”
随后,便上交了一封表文:“夏侯陟是我的女婿,按道理来说,他不能作为我的监察对象,这样有失公允。皮初在讨伐叛蛮张昌的战役中立下了大功,应该对他予以嘉奖。”
朝廷下诏批准了刘弘的奏疏。
从这往后,刘弘便开始号召荆州地区的百姓桑蚕纺织、耕地务农,提高粮食财物储备,减少赋税田租、减轻刑罚力度,采用更宽厚温和的方式治理百姓,让人们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在刘弘的悉心治理下,荆州地区无论是官府的仓库还是普通百姓的家中,都有足够的存粮和钱财,因此,刘弘深受人民群众的支持爱戴。
6.河间王司马颙得知李含、冯荪、卞粹(这三人被司马颙指示前去谋杀司马乂)已经被长沙王司马乂杀死,气得火冒三丈,当即下令发兵进攻司马乂。
大将军·成都王司马颖上书请求讨伐叛蛮张昌,得到了朝廷的批准,后来传来了张昌已经被攻克的捷报,于是司马颖便打算与司马颙合兵一处一同讨伐司马乂。
卢志劝说司马颖不要动兵:“明公您之前已经靠着推翻司马伦(赵王,篡位称帝的那位)立下大功以及谦虚退让的高尚举动,赢得了众人的赞誉、立下了良好的口碑,这已经非常完美了。
如今您应该把军队驻扎在洛阳城的郊外,然后穿着上朝的礼服觐见天子,表示您护卫京师、守护国门、拥戴天子的决心,这下您的军威以及您尊崇天子的美德将会被世人所传诵,您可就成了当代的霸主啊!”
参军魏郡人邵续也劝司马颖不要与司马乂撕破脸,说:“人们都把兄弟比作自己的左右手,就是因为关键时刻还是得依靠兄弟的助力。如今明公的敌人是那些与您血缘关系疏远的诸侯王,而您现在却要主动铲除自己的亲兄弟(司马颖与司马乂都是司马炎的儿子)、斩断自己的左膀右臂,哪有这样的道理!”
而司马颖本就忌惮司马乂长期霸占着中央,早就有了对付他的心思,于是并没有采纳卢志和邵续的建议,坚持与司马颙联合讨伐司马乂。
八月,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上表:“司马乂怀有私心、处事不公,论功行赏的时候给有功之人的奖赏根本就不到位,那些没什么贡献的人反而获得了莫大的嘉奖。
司马乂与右仆射羊玄之、左将军皇甫商一起联合起来包揽朝政、独断专行,杀害为国效忠的贤臣良佐,惹得众人对此愤恨不平却敢怒不敢言。
现在我们要求诛杀羊玄之、皇甫商,司马乂也应该离开中央、返回自己的封国!”
朝廷下诏:“司马颙竟敢发动大军逼近京师,我要亲自率领六军(即 皇宫禁军,前军、后军、左军、右军、中军、骁骑军)将士讨伐这个乱臣贼子!
现在我下令,任命司马乂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发兵抵御奸贼司马颙!”
河间王司马颙任命张方为都督,带领七万名精兵,从函谷关东部出发奔赴洛阳。
成都王司马颖在朝歌县屯兵,任命平原内史陆机为前将军、前锋都督,由陆机统领北中郎将王粹、冠军将军牵秀、中护军石超等人的军队,带领着二十多万士卒,朝南向洛阳进发。
陆机当初差点死在司马囧手上,被司马颖救下来之后就一直在司马颖的府上做事,并不是司马颖的旧臣,只不过是凭借着过人的才华而受到了重用;因此,这一次司马颖让陆机担任军队的总指挥,这让王粹这些司马颖的老部下都感到十分不服气。
白沙督孙惠与陆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劝陆机赶紧把总指挥这个位置让出来交给王粹。
而陆机却说:“不行,这么做的话,大王会怀疑我立场不坚定,反倒给自己招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陆机很快便整顿好军队,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出发了。
成都王司马颖的军队从朝歌县一路到达河桥(位于富平津),军旗高扬飞舞、遮天蔽日,金钲战鼓之声震天作响,几百里之外都能听见。
八月乙丑日,司马衷发动军队在司马乂的带领下动身前往十三里桥(位于洛阳城西十三里处)。
太尉司马乂派遣皇甫商率领一万多人在宜阳与张方(司马颙的都督)对战。
八月己巳日,司马衷的军队宣武场(在贾充旧宅以东,大厦门东有宣武观,宣武观的北边是宣武场)。
八月庚午日,司马衷在石楼住下。
九月丁丑日,司马衷在河桥屯兵。
九月壬子日,张方(司马颙的都督)进攻左将军皇甫商,皇甫商战败。
九月甲申日,司马衷在芒山屯兵。
九月丁亥日,司马衷到达河南郡的偃师县。
九月辛卯日,司马衷在豆田堡垒(位于洛阳城东)中住下。
大将军·成都王司马颖进军至黄河以南屯兵,在清水的各处重要渡口附近安营扎寨。
九月癸巳日,右仆射羊玄之在恐惧忧虑之中重病身亡,于是司马衷的部队只好离开豆田堡,返回到洛阳城东驻扎。
九月丙申日,司马衷的部队到达缑氏县,司马乂发兵进攻牵秀(司马颖的冠军将军),牵秀战败逃走。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张方(司马颙的都督)攻入京师洛阳,在洛阳城中大肆劫掠破坏、烧杀抢夺,整个洛阳城被扰乱得天翻地覆,成千上万的人在了张方部队的残暴侵害之中丧命。
7.李流病重,即将不久于人世,在临终时,他对众位将领们说:“骁骑将军(李骧,李特的弟弟)仁善明断,值得依赖。
前将军(李雄,李特的小儿子)英明神武、极具魄力,他大概就是上天选中的那个人,你们所有人都要听命于前将军,把他当作你们的主人。”
没多久,李流就病逝了,众人推举李雄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治所设置在郫城。
李雄让武都郡人朴泰前去忽悠益州刺史罗尚,让他带兵攻打郫城,由朴泰作为策应,在城内帮着罗尚一起对付李氏;罗尚果然对朴泰的话信以为真,很快便定下了计划、相约朴泰在城内燃起火把为号令,并确定好了攻城的日期。
益州刺史罗尚让隗伯(背叛李流的那位)攻打郫城,李雄早就已经在关键的通路上埋下了大量伏兵,朴泰在郫城外放好了引诱罗尚士兵爬城的云梯。
一切准备就绪后,朴泰命人在城楼上燃起火把,隗伯看到城楼上火光闪烁,便下令让将士们赶紧登上云梯入城;在隗伯的将士们正爬梯子爬到一半的时候,随着李雄的一声号令,伏兵全部一拥而上,隗伯的队伍霎时溃不成军。
随后李雄一路追击败军,来到了罗尚所在的少城之下,李雄让军中的士兵们高喊万岁,并且还故意放出假话:“郫城已被攻克!”
少城的守将以为是己方的部队胜利返回,便打开城门放李雄的部队进入了少城之中;到这时,益州刺史罗尚才发现回城的部队根本就不是自己人,于是着急忙慌的赶紧退入太城防守。
在与李雄的对战中,隗伯深受重创,在逃亡的路上被李雄给活捉了,李雄并没有处死他,而是赦免了他的罪过、饶了他一命。
李骧进攻犍为郡,截断了益州刺史罗尚的运粮通路。
犍为太守龚恢落入了李骧之手,被李骧杀害。
8.大将军·成都王司马颖的中护军石超进逼河南郡的缑氏县。
冬天,十月壬寅日,司马衷的部队返回洛阳皇宫。
十月丁未日,牵秀(河间王司马颙的冠军将军)被司马衷的军队击败。
大将军·成都王司马颖派遣将军马咸支援前将军陆机。
十月戊申日,司马衷在太尉司马乂的带领下发兵在建春门(洛阳城的上东门)与陆机(司马颙的前将军、前锋都督)交战。
司马乂的司马王瑚让骑兵们把戈戟绑在马的身上,然后率领着这几千名骑兵在马咸(司马颖的部将)的队伍中横冲直撞,把马咸的军队冲击了个七零八落、分不清东南西北,随后王瑚活捉了马咸,手起刀落将其斩杀。
陆机的军队遭受重创、人员伤亡惨重,在兵荒马乱之中,将士们慌不择路的四散逃跑,许多人争着渡过七里涧逃命,但是大部分人都在水中淹死、遭到踩踏而死,七里涧的尸体数不胜数、堆如山积,连水都没办法继续流动。
太尉司马乂斩杀了包括贾崇在内的十六名大将,石超(司马颖的中护军)在混乱中捡回了一条命,仓皇失措地逃窜而去。
早年间,大将军·成都王司马颖有一个宠臣,是宦官孟玖,孟玖提出想让司马颖任用他的父亲为邯郸县县令,左长史卢志等人都知道孟玖在司马颖身边的地位,没有人敢对他的要求提出反驳意见,只有右司马陆云(陆机的弟弟)坚持不同意,说:“邯郸县县令的级别,与三公府中掾属的地位不相上下,一个宦官的父亲怎么有资格坐上这样的位置呢!”
因此,孟玖便深深恨上了陆云。
孟玖有个弟弟,叫孟超,他手下掌管着一万名士兵,是陆机军队中的一个小督,在作战开始前,孟超就先放纵手下的士兵到处胡乱抢掠,陆机对这一严重违反军纪的行为表示十分不满,当即把孟超的上司给抓来问责。
孟超非常放肆,根本就没有把陆机放在眼里,看到上司被抓,直接带着一百多名铁骑冲进了陆机所在的军营,把上司给抢了回来,走的时候嚣张地回过头对陆机说:“貉子,你还敢管我!”
陆机的司马吴郡人孙拯劝陆机赶紧把孟超给杀了,但是陆机考虑到孟超是孟玖的弟弟,而孟玖又是司马颖的心腹宠臣,于是并没敢把孟超怎么样。
孟超在军中放出谣言,说:“陆机要造反!”随后又给孟玖写了一封信,说陆机“立场不坚定,并非全心全意支持司马颖,这才一直拖延不战、错过战机”。
等真的到了要上场作战的时候,孟超完全不听陆机的指挥调遣,擅自带着一支队伍出兵毫无章法的胡冲乱撞,最后终于把小命给玩儿丢了。
孟玖怀疑是陆机公报私仇把孟超给杀了,于是在司马颖面前说陆机的坏话:“陆机早就和长沙王(司马乂)搭上线了,他对您不是真心的。”想要以此来离间司马颖和陆机之间的关系。
牵秀(司马颖的冠军将军)一直都是给孟玖捧臭脚的跟屁虫,将军王阐、郝昌、帐下督阳平人公师藩也都是孟玖提拔推荐起来的一批人,这些人看到孟玖诋毁陆机,为了讨好孟玖,也都跟着他一起在司马颖面前说陆机的不是,证明陆机在与司马乂眉来眼去。
编排陆机的人实在太多,司马颖就算想不相信也不得不产生怀疑,在加上本来司马颖脑子就不灵光、分辨是非的能力很差,被人稍微一挑唆,马上就对陆机失去了所有信任,于是司马颖让牵秀带人前去捉拿陆机。
大将军参军王彰劝道:“如今我方人多势众、兵强马壮,长沙王(司马乂)势单力薄、人心背离,很明显我们是不可能输的,陆机如此聪慧机敏,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他自有自己的作战方式和计划,明公无需担心。
不过,陆机说到底是江东来的人,在大家伙儿眼里他只不过是个外来汉而已,然而殿下却对他太过重用重视了,惹得其他人心理不平衡,有很多北方的将士对他心怀嫉妒,所以您现在才会听到那么多关于陆机的风言风语。”
司马颖完全没听进去王彰的劝告,还是相信陆机与司马乂有勾连。
陆机得知牵秀来到了军中,明白过来他是来处死自己的,立刻换下了军服,穿上布衣、带上白帢,走出军帐与牵秀见面,并交上一封书信向司马颖做最后的告别,临刑前陆机感叹道:“再也听不到华亭水上的鹤鸣了!”
话音刚落,牵秀便将陆机推下去处斩。
大将军·成都王司马颖又派人前去抓捕陆机的弟弟·清河内史陆云、平东祭酒陆耽以及陆机的司马孙拯,将这些人全部打入大牢。
记室江统、陈留人蔡克、颍川人枣嵩等人上书为陆云请命:“如果陆机是因为对敌方情况了解不深入、制定的计划不周全而导致战败,那么被处死是理所应当的。
至于说他背叛明公,这是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明公真的认为陆机背叛了您,至少也应该派人先去核实情况、调查清楚再说,等真的找出了他反叛的证据,再杀陆云等人也不迟啊。”
江统等人不停地为陆云、陆耽、孙拯求情,司马颖也为此犹豫迟疑了三天。
蔡克赶来求见司马颖,一进屋就立即跪倒在司马颖的面前不住地磕头,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一个劲儿地劝道:“大家都知道陆允得罪了孟玖,孟玖早就对他怀恨在心,一并牵连到了陆机的身上。如今陆机已被害死,要是明公再损失陆云这一优秀的大将,岂不可惜!”
跟着蔡克一起进来的还有几十名从属官,他们都哭着为陆云等人请命,把司马颖也说得心软了,想要放陆云一马;这时,孟玖闯了进来,催促司马颖赶紧处死陆云和陆耽,得到了司马颖的批准,并将他们夷灭三族。
孙拯在监狱里被狱吏拷打了几百下,甚至连脚踝的骨头都被打得若隐若现,而他始终都一口咬定陆机没有背叛司马颖。
狱吏知道孙拯性格刚硬,绝不会因为皮肉之苦而诬人清白,于是对孙拯说:“陆机和陆云并没有反心,这谁不知道!但是难道你为了他们两个就不要自己的命了吗?”
孙拯仰天长叹:“陆氏兄弟是这世上难得的奇才,我有幸收到陆机的赏识成为他的司马,这是我毕生的荣耀。如今我不能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这就已经够让我悔恨的了,我怎么可能污蔑造谣他没做过的事情呢!”
孟玖这下也看清楚了孙拯是个实实在在的硬骨头,干脆直接让狱吏伪造了一份孙拯承认陆机谋反的狱词。
原本早在大将军·成都王司马颖让冠军将军牵秀前去处死陆机的时候,司马颖就已经有点后悔,心中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陆机,这下看到孟玖伪造的狱词,算是“坐实”了陆机的反状,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一瞬间大喜过望,压在心头的愧疚云雾终于烟消云散;司马颖拿着狱词激动地对孟玖等人说:“要不是有你们这些忠臣,我怕是要一直被陆机这个奸贼迷惑!”
随后,司马颖便下令夷灭孙拯的三族。
孙拯的门人费慈、宰意二人来到监狱为孙拯伸冤,孙拯对他们说:“我没有对不起陆机兄弟,就算死也也没什么后悔的;你们俩这么做又是干什么呢?”
费慈和宰意说:“先生您没有对不起陆机兄弟,那我们又怎么能对不起您呢!”
说完,费慈、宰意二人仍然坚持为孙拯伸冤,最后被孟玖杀害。
太尉司马乂带着司马衷率兵前去攻打张方(司马颙的都督),张方看到天子车驾以及浩浩荡荡的朝廷部队,吓得两腿发软,连照面都没打,就直接撤退了。
司马乂在后紧追不舍,将张方杀了个落花流水,斩杀了五千多名张方的士卒。
张方退入十三里桥(一说 駃(音“决”)水桥)屯兵,军中的将士一个个惊慌失措、垂头丧气,很多人想要趁着夜色逃走,张方给他们加油鼓劲:“打仗嘛,输赢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有会用兵的人才能够扭转败局获得胜利。我们继续进兵扎营筑堡,再趁司马乂的队伍缺少防备的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这才是奇袭的关键所在。”
于是张方(司马颙的都督)趁着夜色迅速向前推进到了离洛阳城只有七里的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修建了重重堡垒,靠着营垒附近的粮仓来保障军中的粮食供应。
太尉司马乂刚刚打过一场胜仗,正是自信心膨胀的阶段,他认为张方实力太弱,根本不值得他加强警备,于是完全放松了对张方的警惕。
后来,有战报传来,说张方在洛阳城外的营垒已经修建完毕,十一月,司马乂才不紧不慢地带着大部队进攻张方的堡垒,但是没有取得任何优势。
朝廷中的大臣都说太尉·长沙王司马乂与大将军·成都王司马颖都是先帝司马炎的儿子,根本就是同一支血脉的亲兄弟,没有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完全可以做思想工作开解开解,让他们停止战争、恢复和平,于是朝臣们让中书令王衍等人前去劝说司马颖,让他仿照周公旦与召公奭那样以陕县为界,各自管理南北两边。
但是这一提议司马颖并没有接受。
司马乂给司马颖去了一封书信,想要与他讲和,并详细分析了讲和的好处以及继续都下去会带来的后果,而司马颖如此回复道:“那么你就把皇甫商(皇甫商揭发李含等人的阴谋,被司马乂杀死)那帮人的脑袋给我送来,只要我看到他们的头,马上就撤兵返回邺城!”
而司马乂也没有答应司马颖的条件,这一次谈判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大将军·成都王司马颖进兵逼近京师洛阳,张方(司马颙的都督)打开千金堨(音“夜”)开闸放水,堤坝中的水很快便干涸了,这样讨伐司马乂的联军便可畅通无阻的攻入洛阳。
朝廷下令:
征调诸侯王公的舂米奴仆充军;
那些官职等级低于一品的、无需服兵役的官员,家中十三岁以上的男丁都要参军;
征调官员家中的奴隶充军。
这一举动导致洛阳上上下下无论是官府还是百姓都陷入了极为困顿的境地,米价飙升,一石米价格暴涨到一万钱。
然而朝廷的这一诏命,也就只能调动洛阳中的官民,其他地区丝毫不为所动。
骠骑主簿(太尉司马乂曾为骠骑将军)范阳人祖逖对司马乂说:“雍州刺史刘沈性格沉稳刚毅,对国家一片忠心,雍州地区的兵力足够抵御河间王(司马颙)的部队,应该让陛下下诏让刘沈发兵攻打河间王。”
司马乂采纳了祖逖的计策,很快朝廷便给刘沈下达了一封讨伐司马颙的诏命。
刘沈收到诏书以后,马上在雍州地区下辖的各个郡县发布通告檄文,各郡都纷纷集结军队响应刘沈的号召。
很快,刘沈便聚集了雍州下辖七个郡的兵力,集合了上万人,然后便带着这帮人从安定郡(雍州治所,一说 治所为新平郡)火速奔赴长安,去迎战司马颙。
司马乂让皇甫商从小路进发,带着司马衷的亲笔诏书,下令要求游楷(司马颙任命的金城太守)等人停战,并且命令秦州刺史皇甫重(皇甫商的兄长)讨伐司马颙。
皇甫商到达新平郡,遇到了自己的一个远方外甥,这个外甥向来就与皇甫商是恨之入骨,于是他便把皇甫商的行踪告诉了司马颙,司马颙快速出动,派人活捉了皇甫商,然后将他处斩。
9.十二月,议郎周玘(音“起”,周处之子)、前任南平内史长沙人王矩在江东地区集结了一支武装部队,进兵讨伐石冰(叛蛮张昌的同党),周玘、王矩推举吴兴太守吴郡人顾祕为扬州都督,负责统筹管理扬州下辖九郡(丹阳郡、宣城郡、毗陵郡、吴郡、吴兴郡、会稽郡、东阳郡、新安郡、临海郡)的军队,然后给九郡下发通告檄文,要求当地的官吏百姓诛杀石冰所安排的官员。
前任侍御史贺循(贺卲之子)在会稽郡起兵,庐江内史广陵人华谭以及丹阳人葛洪、甘卓(甘宁的曾孙)也都集结部队响应扬州都督顾祕。
石冰(叛蛮张昌的同党)派他的部将羌毒率领几万人马抵御议郎周玘,周玘扬鞭策马与羌毒展开了一场昏天黑地的较量,最后成功将羌毒斩于马下。
损失了一员大将之后,石冰便带兵从临淮逃去寿春。
征东将军刘准得知石冰到来,一时间没了主意、大乱阵脚。
广陵度支(负责管理财政收支,管理粮草供应)庐江人陈敏当时就在寿春,他手下管理着一帮负责后勤运输的士卒,陈敏对刘准说:“石冰手下的这帮人都是些不愿意远离故土远距离作战的,只不过是迫于叛贼石冰的压力不得不跟着他进兵而已,他的军队人心不齐、各怀鬼胎,只要我方能迅速进攻,必然能轻松将其攻破,请明公让我带着运粮部队前去对付这支蟊贼。”
这一请求得到了刘准的批准,刘准额外调拨了一些兵力交给陈敏,让他前去讨伐石冰。
10.闰十二月,李雄向益州刺史罗尚发起猛烈的进攻。
罗尚的军中已经断粮了,于是罗尚安排牙门将张罗(一说 罗特)守住太城,到了晚上,罗尚偷偷摸摸的从牛鞞(音“皮”)水东部离开;张罗看到主将都逃走了,只好打开太城城门向李雄投降。
李雄进入成都成。
李雄的将士们也都饥肠辘辘、筋疲力尽,李雄便带着众人来到郪县寻觅粮食填饱肚子,当时地里也就只剩下芋头能够供兵众们聊以充饥,暂时让李雄的部队恢复了一些体力。
梁州刺史许雄因“拖延时间,没有及时出兵讨贼”而获罪,被押回京师定罪。
11.由于当前中原局势混乱,诸侯王相互厮杀不止,安北将军·幽州都督王浚(王沈之子)打算趁此天下大乱的机会,与夷狄之人展开合作,发展自己的势力,于是将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了鲜卑首领段务勿尘,将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嫁给了素怒延(鲜卑宇文屈云的部将),随后又给朝廷上交了一封表文,要求“将辽西郡分封给段务勿尘,并封其为‘辽西公’”。
12.太安元年(302年),建宁郡豪强大姓毛诜、李叡、李猛等人等人起兵响应李特,后来毛诜被南夷校尉李毅斩杀,李叡便跑去投奔五苓夷人首领于陵丞,于陵丞前去面见李毅,请求他饶恕李叡一命,本来李毅已经当场答应,但是等李叡来到李毅军中投降后,李毅还是将他杀害了。
此举激怒了于陵丞,于是于陵丞就带着蛮夷部落发起动乱,向南夷校尉李毅发起进攻。
13.尚书令乐广的女儿是成都王司马颖的王妃。
有人在太尉司马乂面前说乐广“勾结司马颖”,司马乂把乐广叫来仔仔细细的盘问了一番,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倒向司马颖的心思,而乐广始终神色平静、应对自如,他慢慢地说:“我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儿就害了我的五个儿子!”
当时,乐广的五个儿子都在京师,相当于是司马乂的人质,但是司马乂还是半信半疑。

永兴元年(甲子,304年)
1.春天,正月丙午日,尚书令乐广在忧虑愁苦之中不治身亡。
2.长沙厉王司马乂多次兴兵与成都王司马颖交战,将司马颖的队伍打得丢盔弃甲,前后大大小小的战役加起来,斩杀了司马颖手下六、七万名士卒。
虽然司马乂造成了不小的动荡和大规模的杀戮,但是他对皇帝司马衷还是毕恭毕敬,丝毫没有一点逾越臣下礼节的举动,因此,即使洛阳城中的粮食越来越少,将士们饿肚子的次数越来越多,也没有人选择背叛他。
张方(司马颙的都督)认为目前洛阳攻不下来,打算返回长安暂作休整,而东海王司马越担心一旦撤兵,将来想再处理太尉司马乂就更是难上加难,于是在正月癸亥日,司马越暗中与殿中的守卫将士联合起来把司马乂给抓了,将他送到其他部门控制了起来(一说 殿中守将以及三部司马(前驱、由基、强弩司马)无心再战,于是与左卫将军朱默联合收捕司马乂,将他幽禁在其他部门,并且逼着他让位给司马越)。
正月甲子日,东海王司马越把“司马乂已被逮捕”一事汇报给了司马衷,让司马衷下达了一封诏书,免除司马乂的太尉一职,并将司马乂幽禁在金墉城中。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司马衷下诏将年号从“太安”改为“永安”。
洛阳城门打开后,那些抓捕司马乂的殿中将士们看到城外讨伐司马乂的部队人数稀稀拉拉的,根本就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恐怖,又开始后悔了起来,打算从金墉城中把司马乂抢出来,继续发兵抵抗大将军·成都王司马颖的进攻。
东海王司马越看到士兵又对司马乂回心转意,心中十分焦急,担心这些人会反过头来对付自己,于是想赶紧把司马乂处死,也好让众将士死心。
黄门侍郎潘滔对司马越说:“你可千万不能动手,等等看,有人会做这件事的。”
随后,潘滔派人把“司马乂目前在金墉城”一事透露给了张方(司马颙的都督)。
正月丙寅日,张方把司马乂从金墉城中带回了营中,将他放在火上炙烤而死,场面极为触目惊心,就连张方手下的士兵看到这一幕都不知不觉为司马乂而流泪。
公卿大臣全都纷纷来到邺城向大将军·成都王司马颖认罪,并请他进入京师主持工作。
司马颖来到京师后过了没多久又返回了邺城。
朝廷下诏任命司马颖为丞相,任命东海王司马越暂代尚书令一职。
丞相司马颖派遣奋武将军石超等人率领五万人马在洛阳城十二个城门(东有:建春门、东阳门、清明门;南有:开阳门、津阳门、平昌门、宣阳门;西有:广阳门、西明门、阊阖门;北有:大夏门、广莫门)开展防守工作。
那些殿中将士中但凡有被司马颖忌惮的、看不惯的,一律都被诛杀,宫中的护卫队也都被司马颖全部换成了自己人。
司马颖上表任命卢志为中书监,留守于邺城,负责参与丞相府中政务的决策。
河间王司马颙在京兆郡的郑县屯兵,作为司马颖进攻洛阳的后续支援;后来得知朝廷派遣雍州刺史刘沈集结雍州的兵力助司马乂抵御司马颖,于是又退回了渭城县,然后派遣都护虞夔带兵前往好畤县(汉代属扶风郡)迎战雍州刺史刘沈的部队。
而司马颙的都护虞夔在与刘沈交战的过程中屡屡失败,这下司马颙心里也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只好退回长安防守,赶紧把都督张方召回议事。
张方把洛阳官府、王侯、大臣家的奴仆给搜刮了一通,然后带着上万名由奴隶组成的队伍向西返回长安;当时,张方的队伍中粮食短缺,只好杀牛宰马混着人肉勉强充饥。
雍州刺史刘沈渡过渭水列阵,与河间王司马颙交战,将司马颙打得节节败退。
刘沈让安定太守卫博(一说 衙博)、功曹皇甫澹带着五千名精锐甲士进攻长安,卫博和皇甫澹硬生生闯入长安城门,一路奋力激战就这么打到了司马颙的主帐面前。
而刘沈的后续部队来晚了,司马颙的冯翊太守张辅看到卫博和皇甫澹手上的兵并不多,于是带领一支部队发起突袭,拦腰将卫博、皇甫澹的队伍截断,将其杀了个片甲不留,卫博、皇甫澹命丧当场。
失去了卫博和皇甫澹这两员大将之后,刘沈的队伍损失惨重,与司马颙的交战了一阵后败下阵来,只好带着剩下的士卒逃离战场。
张方(司马颙的都督)派遣部将敦伟连夜追击雍州刺史刘沈的败军,这一追,便彻底让刘沈的兵众崩溃了,好不容易重新聚集在一起的士卒又立刻陷入了大乱,逃的逃、死的死,根本就没剩下多少人,于是刘沈只好带着剩余的那么一点儿兵众向南逃去,然而最终还是被敦伟给活捉了。
刘沈对司马颙说:“您能重视我的才华,这是您对我的赏识之恩,但是这跟我与天子之间君臣节操比起来,还是如九牛一毛,我不能因为您目前实力比朝廷强大,就选择违抗天子的诏命。
我知道,在我离开您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我被处死的结局,就算您要把我剁成肉酱,我也甘之如饴!”
司马颙勃然大怒,当即下令让人抽了刘沈一顿鞭子,然后将其腰斩。
新平太守江夏人张光多次给刘沈出主意,算是刘沈的心腹之人,于是司马颙把张光也给捉了起来,问他都给刘沈提过什么对付自己的计策,张光回答:“就是因为刘大人不听我的,才让您有了如今的地位!”
听张光这么说,司马颙反倒觉得张光是个有骨气的人才,便拉着他一起喝酒饮宴,并上表任命他为右卫司马。
3.益州刺史罗尚逃到江阳县,写下表文派使者送往朝廷汇报工作。朝廷下诏任命罗尚暂时全权接管巴东军、巴西郡、涪陵郡,收取这三地的赋税以补充军用。
罗尚派遣李兴前去找镇南将军·荆州都督刘弘请求粮食支援,而刘弘手下的纲纪(管理都督府上的军纪、制度)却认为送粮去江阳的路途实在是太过遥远,而且荆州地区的粮食也不是那么宽裕,于是只打算从零陵郡调拨五千斛米给罗尚。
刘弘并不赞同纲纪的提议,说:“大家都是国家的朝廷命官,彼此之间没有必要过分计较,这粮食在我这里与在他那儿都没有差别,如今我把粮食支援给他,那么他一定能守好蜀地,我也就不用去操心荆州西边的军事防务了。”
于是下令给罗尚送去三万斛粮食,帮助罗尚重整旗鼓、调整状态。
李兴(罗尚的部将)给刘弘送上自己的手版,以示对他的尊重,并表示想要留在刘弘身边给他当个参军,刘弘一把夺走李兴的手版不让他对自己行礼,然后匆匆让李兴赶紧返回罗尚身边汇报工作。
随后,刘弘派遣荆州治中何松带领一部分士兵在巴东郡屯兵,作为益州刺史罗尚的后续支援。
当时荆州地区有十多万户流民,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穷困潦倒的境地,为了谋生,只好聚在一起成为四处劫掠的盗贼,刘弘体察到了流民盗贼的难处,下令大量的田地和种子分给他们耕种,并从这些流民中挖掘能力素质优秀的人才予以提拔任用,让流民们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至此,流民动乱的问题得到了有效的解决。
4.二月乙酉日,丞相司马颖上表要求废黜皇后羊氏,并将她幽禁在金墉城;上表要求废黜司马覃(司马衷的弟弟司马遐的儿子)的皇太子之位,封为“清河王”。
5.石冰(叛蛮张昌的同党)的兵众数量是广陵度支陈敏手上人马的十倍,而陈敏在与石冰几十回合的较量中,次次都能与石冰打个有来有回,而且每次都让石冰落于下风;石冰队伍中的人越打越少,而陈敏反倒愈战愈勇,还联合议郎周玘一起在建康合攻石冰。
三月,石冰败走,前去投靠徐州的封云(响应石冰作乱之人),封云的司马张统将封云和石冰双双砍死,然后带着这两人的头投降于陈敏。
至此,扬州、徐州的动乱得以顺利平息。
周玘、贺循遣散队伍,让兵众各自回各家,并没有擅自对众人论功行赏。
朝廷任命陈敏为广陵相(司马漼为广陵王)。
6.河间王司马颙上表提出朝廷立丞相司马颖为皇太弟。
三月戊申日,朝廷下诏立司马颖为皇太弟、都督中外诸军事,继续保留丞相一职。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皇太弟级别的车马、服饰、仪仗全部都从洛阳送往邺城,司马颖得到的待遇就与当初魏武帝曹操在邺城建立魏国的待遇规格一样。
朝廷任命司马颙为太宰、大都督、雍州牧,任命前任太傅刘寔为太尉。
刘寔以年纪大身体不好为借口,坚决不接受太尉一职。
7.司马颖自从当上皇太弟之后就变得愈发耀武扬威、目中无人了,行事放纵奢侈、不加克制,提拔任用的官员都是亲近党羽以及成天围着他拍马屁的阿谀奉承之徒,使得原本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优秀口碑、树立起的良好形象全都在短短几天之内全部粉碎;原本朝堂上下都指望他是那个能将国家支撑起来的栋梁,现在一看他的所作所为,又是个被权力地位冲昏头脑的脓包,所有人大失所望。
司空·东海王司马越与右卫将军陈眕、长沙王(司马乂)的旧将上官巳等人打算把司马颖给废了。
秋天,七月初一(丙申),右卫将军陈眕率兵闯入云龙门,以天子诏命召集三公百官以及殿中三部司马(前驱、由基、强弩司马),下令所有人进入战备状态,准备向皇太弟司马颖发起进攻。
石超(司马颖的奋武将军)赶紧跑到邺城向司马颖通风报信。
七月戊戌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司马衷下诏恢复羊氏的皇后之位、恢复司马覃的太子之位(原被司马颖废黜)。
七月己亥日,司空·东海王司马越带着司马衷一同向北进发,讨伐司马颖。
朝廷任命司马越为大都督。
朝廷征召前任侍中嵇绍(司马乂死后,嵇绍被废黜为平民)前来面见司马衷。
侍中秦准对嵇绍说:“你这一去,可就不知死活了,你的马脚力怎么样?它能带着你逃命吗?”
嵇绍一脸严肃的对秦准说:“我是陛下身边的护卫,一旦出现什么变故,献上性命义不容辞,马的脚力再好又怎么样!”
东海王司马越下达通告檄文,征集各州郡的兵力、豪强,前来依附于司马越的人络绎不绝;等司马越带着司马衷行进到魏郡的安阳县时,队伍已经壮大至十多万人了。
司马越的气势汹汹的杀来,在邺城中造成了巨大的轰动,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焦躁不安。
皇太弟司马颖把从属官叫来商量应该如何应对,东安王司马繇说:“天子亲自出征讨伐您,您应该脱下铠甲身穿素服,徒步出城主动认罪啊!”
但是司马颖并不认同司马繇的建议。
司马颖派出石超率领五万人抵御司马越的部队。
折冲将军乔智明劝司马颖主动前去迎接司马衷的车驾,司马颖暴跳如雷,说:“当初你投奔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不是要凭借你的聪慧和眼界为我出谋划策吗!现在你主子我被这些奸邪小人逼迫到了这份而上,难道你只知道让我束手就擒?!”
右卫将军陈眕的两个弟弟——陈匡、陈规——离开邺城前去投奔司马衷的部队,陈匡、陈规说邺城中人心涣散,早已成了一盘散沙,于是司马越放松了警惕,完全没有把防备警戒工作放在心上。
七月己未日,石超(司马颖的奋武将军)率兵向司马衷的部队发起突袭,在魏郡的荡阴县把司马衷的部队打得落花流水,司马衷的脸上连中三箭,血流不止,然而所有的随从、官员、侍者都只顾着各自逃命,根本没人管司马衷的死活。
嵇绍穿着上朝的服装,翻身下马登上司马衷的车驾,只身一人挡在司马衷的面前保护他的安全,石超的士兵冲上去要把嵇绍从车上拉下来,举起刀就准备朝他砍去,情急之下,司马衷说话了:“他是忠臣,别杀呀!”
那个抓住嵇绍的士兵回复道:“皇太弟(司马颖)说了,除了陛下之外,其余的人全都杀光!”说完,便抬手挥刀将嵇绍杀害,鲜血飞溅出来,沾到了司马衷的衣服。
司马衷在兵荒马乱之中摔在了一堆草丛里,身上带的六枚天子玉玺全都搞丢了。
石超(司马颖的奋武将军)捉到了司马衷,带着他回到自己的军营,当时司马衷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石超给司马衷送上了一杯水,身边的侍从给司马衷送上了桃子。
皇太弟司马颖派卢志前去迎接司马衷。
七月庚申日,司马衷进入邺城。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司马衷下诏将年号从“永安”改为“建武”。
此时,司马衷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泥土和鲜血沾染得又破又烂又脏,侍从打算脱下他的衣服拿去清洗,司马衷伸手制止道:“这上面有嵇侍中(嵇绍)的血,不要洗!”
右卫将军陈眕、上官巳(司马乂的旧将,二人现在都是司马越的同党)带着太子司马覃来到了洛阳。
司空·东海王司马越逃往下邳,但是徐州都督·东平王司马楙拒绝接纳司马越,于是司马越只好调转马头返回东海国。
皇太弟司马颖考虑到东海王司马越和他的几个兄弟(司马腾、司马略、司马模)都是皇室宗亲中名气大、声望高的人,便下令让司马越及其兄弟来为自己做事,但是遭到了司马越的拒绝。
前任奋威将军孙惠给司马越上书,劝他联合宗室藩王一起拥戴天子司马衷、尊崇皇权,于是司马越任用孙惠为记室参军,允许他参与军政大事的决策。
北军中候苟晞前去投奔范阳王司马虓,司马虓代替司马衷任命苟晞为代理兖州刺史。
8.永宁元年(301年),齐王司马囧、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讨伐赵王司马伦的时候,安北将军·幽州都督王浚打算隔山观虎斗,没有明确的立场,并且禁止自己所辖区域内的兵吏百姓响应讨赵联盟的招募启示。
因此皇太弟司马颖早就想对王浚出手了,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而王浚也有心要对付司马颖。
司马颖任命自己的心腹·右司马和演为幽州刺史,暗中让他想方设法把王浚给杀了。
幽州刺史和演与乌桓单于审登计划,打算邀请王浚一起去蓟城城南的清泉散心,然后再趁机对王浚下手。
在约定的时间当天,突然天降暴雨,和演准备好的兵器全都被打湿了,于是没有成功实施刺杀王浚的计划。
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救了王浚一命,这让乌桓单于审登认为王浚有天神相助,于是就把和演的密谋告诉了王浚;王浚联合审登集结军队,与并州刺史·东嬴公司马腾(司马越的弟弟)相约一起讨伐和演,成功将和演(司马颖的心腹,幽州刺史)杀死,随后王浚就把和演手下的幽州兵全都纳入了自己的麾下。
皇太弟司马颖以天子诏书的名义要求征召幽州都督王浚入朝;王浚拒绝受命,与鲜卑首领段务勿尘、乌桓首领羯朱、东嬴公司马腾联合起来一起讨伐司马颖,司马颖派遣北中郎将王斌、石超共同迎击王浚的联军。
9.由于之前东安王司马繇建议皇太弟司马颖身穿素服奉迎天子,使得司马颖每每想到这句话就恨得咬牙切齿,于是八月戊辰日,司马颖将司马繇收捕入狱后处死。
早年间,司马繇的兄长·琅邪恭王司马觐去世的时候,由司马觐的儿子司马睿承袭“琅邪王”的爵位,司马睿性情沉稳、胸怀宽广、仁厚温和,当时担任左将军一职,与东海王司马越的参军王导关系十分亲密。
王导是王敦叔父的儿子,是王敦的堂弟,学识广博、眼光深远、沉静持重,由于当时朝局动荡,王导总是劝司马睿返回琅邪国避风头。
后来,司马繇被司马颖杀害,司马睿那时还跟着司马衷留在邺城,司马睿是司马繇的侄子,他担心会因为这一层关系而遭到司马颖的迫害,于是一直在找机会离开邺城逃回琅邪国。
皇太弟司马颖早就已经与各个关口打好了招呼,要求所有关卡都不得放出任何一个皇室贵胄,所以在司马睿逃亡到黄河南岸的时候,被把守渡口的官吏拦了下来。
这时,跟随司马睿一起逃走的宋典从后面赶了上来,手拿鞭子轻轻敲打着司马睿,嘴里戏谑地说道:“哈哈,舍长(管理屋舍的长官)大人,渡口拦的可是皇室宗亲,难道你也是什么皇亲国戚吗!”
这一举动顺利瞒天过海,官吏就这样把司马睿给放走了。
司马睿到达洛阳,把母亲·太妃夏侯氏一并接走返回了琅邪国。
10.丞相从事中郎王澄告发孟玖(司马颖的宠臣)做的那些以公谋私、上不得台面的烂事,建议皇太弟司马颖将其诛杀,得到了司马颖的许可。
11.上官巳(司马乂的旧将,司马越的同党)在洛阳行事残暴凶狠,鱼肉百姓、迫害乡里,可谓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代理河南尹周馥(周浚叔父的儿子,周浚的堂弟)与司隶校尉满奋等人打算除掉上官巳,但是由于保密工作不到位,密谋传入了上官巳的耳朵里。
上官巳处死了满奋等人,周馥迅速动身逃走,在万分危急之中捡回了一条命。
司空·东海王司马越出兵讨伐皇太弟司马颖的时候,太宰司马颙派遣右将军·冯翊太守张方(司马颙的心腹)率领两万人营救司马颖,后来司马颙得知司马颖获胜,司马衷也入驻了邺城,于是他就让张方在洛阳镇守。
上官巳(司马越的同党)与副将苗愿一起迎战张方,但是被打得抱头鼠窜;到了晚上,太子司马覃带兵突袭上官巳和苗愿的军队,将这两人赶出了洛阳城,张方就这样顺利进入了洛阳。
太子司马覃在广阳门跪拜迎接张方的到来,张方赶紧下车搀扶司马覃。
张方按照太宰·河间王司马颙的意思,废黜了司马覃的太子之位、废黜了羊氏的皇后之位(原本被司马颖所废,又被司马越所立)。
12.早年间,皇太弟司马颖上表推荐匈奴左贤王刘渊为冠军将军、负责统筹管理匈奴五部的军务,并且提出让刘渊带兵在邺城镇守。
刘渊的儿子刘聪勇武过人,能轻轻松松拉开拉力强度为三百斤的弓,又博览群书,文章写得行云流水、文采斐然,早在二十岁(弱冠)的年纪,就已经玩转了京师,与京师中的文人墨客、名流雅士、高门贵族全都结交了个遍;司马颖任用刘聪为积弩将军。
刘渊的族祖·右贤王刘宣对匈奴族人说:“自从大汉消亡以来,我大匈奴的单于名号就已经是个徒有虚名的空头衔罢了,名为单于,实际手上连一寸能掌管的土地都没有,其余的那些贵族王侯,地位跟中原的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
如今虽然匈奴衰败了,但是再怎么说也有两万以上的人众,居然就这么窝窝囊囊的给中原朝廷当苦役奴仆当了将近一百年!
左贤王(刘渊)是这天下难得的英勇豪杰,如果老天真的不眷顾我匈奴人民,那么为什么会让这么一个盖世英雄诞生于世呢!
现在晋室司马氏那一帮人,兄弟骨肉之间自相残杀,朝局混乱、社会动荡、战火纷飞、百姓流离,此时不光复呼韩邪单于的荣耀,更待何时?”
于是刘宣把部落中人召集起来一同商量恢弘匈奴大业之事,与众人一同推举刘渊为“大单于”,然后派出一个名叫呼延攸的心腹党羽前去邺城将此事报告给刘渊。
刘渊向司马颖提出返回匈奴五部参加葬礼的请求,但是被司马颖回绝了。刘渊只好先让呼延攸先回去,让刘宣等人把匈奴五部的兵众以及周边的胡人小部落都聚集在一起,准备打出“帮助司马颖对抗外敌”的旗号,而实际上是想借此机会脱离司马颖的控制。
后来,幽州都督王浚、东嬴公司马腾起兵讨伐司马颖,刘渊对司马颖说:“如今王浚和东嬴公(司马腾)在幽州、并州地区集结了十多万人马作乱,这恐怕不是皇宫中的禁卫军以及内地的将士们应对得了的,希望陛下允许我返回并州号召匈奴五部的兵力来帮您解决燃眉之急。”
司马颖问道:“这五部的人马是说调动就能调动的吗?就算你调动了这些人马,那么幽州、并州地区的鲜卑、乌桓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打算带着陛下返回洛阳避难,然后号召全天下的州郡集结兵力,以朝廷的名义讨伐反贼,理由正当,有谁敢不听从?你觉得怎么样?”
刘渊回答:“殿下是武皇帝(司马炎)的儿子,又铲除了谋权篡位的奸臣贼子(赵王司马伦),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所有人都知道您的威名、都仰慕您的声望,天下四海有谁不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呢!匈奴五部怎么可能不听您的调遣!
王浚只不过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奸猾之辈,东嬴公(司马腾,司马懿的弟弟·东武侯司马馗的孙子)也只不过是与先帝亲缘关系疏远的支属罢了,他们能与您的正统和正义抗衡吗!
大王一旦带着陛下逃离邺城,这就相当于宣告失败了,谁还会为您卖命?您还有可能顺利到达洛阳吗?就算您能到达洛阳,到时候您手上也不再有权力了。
希望殿下安抚人众、激励士卒、鼓舞士气,好好让各部军队在邺城中精诚一心地防守,我会调动匈奴两部攻破东嬴公(司马腾),调动另外三部攻克王浚,这两名乱臣贼子的头很快便会送到您的帐下了!”
司马颖被刘渊这一番吹捧哄得十分开心,当即任命刘渊为北单于、丞相参军(参谋丞相府军事)。
刘渊终于脱离司马颖,回到了左国城(匈奴左部所在地),刘宣与众人给刘渊冠上“大单于”的称号,短短十天左右,刘渊手下就聚集了五万人马。
刘渊以离石县作为国都,立儿子刘聪为“鹿蠡王”。
大单于刘渊派遣左于陆王刘宏率领五千名精锐骑兵与皇太弟司马颖的部将王粹合兵一处,抵御东嬴公司马腾的进攻。
王粹在司马腾的手上吃了一场大败仗,刘宏在后面慢悠悠的行军,完全没有及时跟上王粹的队伍,看到王粹战败后,也就带兵返回了。
幽州都督王浚、东嬴公司马腾联合起来攻打王斌(司马颖的北中郎将),王斌被打得丢盔弃甲;王浚让主簿祁弘为前锋部队,在赵国平棘县击败了石超(司马颖的心腹部将),然后借着胜利的势头一路高歌猛进。
很快,王浚和司马腾的侦察兵就来到了邺城,把邺城中那些司马颖手下的大臣、属官都吓得四处乱窜以求逃命,兵众也都四散开去、无法再重新聚集起来。
卢志建议司马颖带着司马衷前往洛阳。
当时,邺城中还剩下一万五千名带甲将士,卢志连夜做出撤离计划、确定士卒的所属部伍、给各部兵众下达命令,准备天亮之后动身出发,而程太妃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邺城,这下司马颖也犹豫了起来。
由于司马颖拖延了一段时间,而众人的心态就在他这一拖再拖之下全线崩溃,本就所剩不多的将士们再次接二连三的逃走,司马颖只好带着自己帐下那几十名骑兵和卢志一起带着司马衷乘坐着牛车,向南奔往洛阳而去。
事发突然,司马颖在离开时候什么物资都没有带,有一个中黄门临行时用被子裹走了三千钱私房钱,司马衷下诏找中黄门借钱出来在路上找人买饭吃。
好不容易买到了饭,连副像模像样的碗筷也没有,只能用破破烂烂的瓦盆勉强盛装饭菜;到了晚上,司马衷盖的也是中黄门临走时随手带上的被子,光景十分惨淡。
司马颖带着司马衷来到了温县,打算去拜谒一下先帝的陵寝。到了陵寝才发现司马衷的鞋子也搞丢了,只好临时穿上随从的鞋子,走下车前往陵庙拜谒先帝,司马衷跪倒在先帝的牌位前面情不自禁的痛哭流涕。
等到司马衷渡过了黄河之后,张方(司马颙的心腹)派出他的儿子张罴带着三千名骑兵从洛阳出发,带着自己平常乘坐的战车前去迎接司马衷。
当张罴带着司马衷来到芒山时,张方早就已经亲自带着一万多名骑兵在芒山列队等着了。
张方来到司马衷的车驾面前,正当要跪拜之时,司马衷赶紧下车将张方扶了起来。
司马衷返回洛阳皇宫,那些逃散的侍从、官员也都逐渐回到了洛阳聚集在司马衷身边,各部门的官员大致上也都回到岗位之上。
七月辛巳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幽州都督王浚进入邺城,放纵士兵在城中肆无忌惮的抢掠侵暴,有不少无辜的老百姓惨死在这些人的屠刀之下。
随后,王浚派出乌桓首领羯朱追赶皇太弟司马颖,一直追到朝歌县都没有追上,于是王浚返回蓟县,看到鲜卑人在当地大肆作乱、劫掠妇女,场面惨不忍睹,王浚便下达命令说:“强抢民女、抢夺民财的,全部处斩!”
共有八千人被王浚处斩后扔进了易水。
13.东嬴公司马腾找鲜卑首领拓跋猗㐌搬救兵,想让他带兵攻打刘渊。
拓跋猗㐌和弟弟拓跋猗卢合兵一处在西河郡进攻刘渊,成功将刘渊击败;取得胜利后,拓跋猗㐌、拓跋猗卢与司马腾在汾水东岸宣誓结盟完毕后就返回了代郡、定襄郡。
刘渊得知皇太弟司马颖离开邺城前往洛阳,不禁叹息道:“唉,我都说过了不要离开邺城,非是不听!现在搞得这么狼狈,真是个天生的蠢材!不过我之前已经许诺过要帮他,也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说完,刘渊便打算集结军队起兵帮助司马颖攻打鲜卑和乌桓。
刘宣等人一直劝刘渊不要出兵,说:“这些晋人一直都把我们当奴隶看待,难道我们匈奴人受到的压迫还不够吗!现在他们这几个诸侯王之间骨肉相残、内斗不止,早就已经是老天爷的弃儿了,就让他们斗去好了,还有什么好帮的?如今不就是上天眷顾我匈奴、帮助我们光复呼韩邪单于的宏伟基业的大好时机吗?!
再说了,鲜卑人、乌桓人也都是胡人呀,与我们匈奴从根儿上来说都是一族的,他们是我们的援助、是我们的帮手,怎么能去与他们为敌呢?”
刘渊一拍大腿,说:“说得好!做男人,就要像汉高祖(刘邦)、魏武帝(曹操)那样大开大合,要以立下他们那样的雄伟大业为目标。呼韩邪当初向汉宣帝(刘询)俯首称臣,这又有什么好效仿的!”
刘宣等人赶忙跪拜在地、磕头不止,说:“大单于的境界我们比不上啊!”
14.叛蛮张昌被荆州兵活捉后斩杀,其同党全部被夷灭三族。
15.青城山的隐士范长生在蜀地百姓心中有极高的声望、极好的口碑,于是李雄提出拥立范长生为君主,自己带着部众当他的臣子,然而范长生坚决拒绝了李雄的提议。
李雄手下的部将都劝说李雄称尊号,经过一番准备和运作,终于在冬天,十月,李雄在成都即“成都王”位,下令赦免全部囚犯,将年号从“建初”改为“建兴”,废除了晋廷的各项法律制度,在蜀地推行了七条禁限规章。
成都王李雄做出了如下人事任命:
叔父李骧为太傅;
兄长李始为太保;
李离为太尉;
李云为司徒;
李璜为司空;
李国为太宰;
阎式为尚书令;
杨褒为仆射。
李雄尊称母亲罗氏为“王太后”,为父亲李特追加尊号为“成都景王”。
由于太宰李国、太尉李离谋略过人、深谋远虑,但凡李雄有什么事情需要决策,都要先去问问李国和李离的意见,然后再做具体的安排;虽然李国和李离深受李雄的重用和信任,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骄傲自满,反倒更加谦恭谨慎,处事愈发战战兢兢、面面俱到。
16.大单于刘渊把国都从离石县转移到左国城(匈奴左部所在地)。
有越来越多的胡人和晋人投奔到刘渊的麾下。
刘渊对臣子们说:“大汉开国以来,坐拥天下四百多年,芸芸众生也在大汉天子的庇护下繁衍生息了四百多年,老百姓对大汉的情感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我的祖先是汉朝天子的外甥,而且汉朝天子早就已经与匈奴单于结为兄弟,有句话说得好,‘兄长去世后,就由弟弟接上’,现在汉朝已经灭亡,那么由我来为汉朝续上一续,也未为不可!”
刘渊正式定下国号为“汉”。
刘宣等人建议刘渊登基称帝,而刘渊却说:“现在战乱尚未平息,局势还不明朗,在这个时候称帝,不是给人当活靶子吗?应该像汉高祖(刘邦)那样,先称个‘汉王’再说。”
于是刘渊(字 元海)正式即“汉王”位,下令赦免全部囚犯,将年号从“建武”改为“元熙”。
汉王刘渊为安乐公刘禅追加尊号为“汉·孝怀皇帝”,为汉朝的三祖(汉太祖高皇帝刘邦、汉世祖光武帝刘秀、汉昭烈帝刘备)以及五宗(汉太宗孝文帝刘恒、汉世宗孝武帝刘彻、汉中宗孝宣帝刘询、汉显宗孝明帝刘庄、汉肃宗孝章帝刘炟)打造了牌位,供奉汉室先帝的宗庙祭祀。
刘渊册封夫人呼延氏为汉王后。
刘渊做出了如下人事任命:
右贤王刘宣为丞相;
崔游(刘渊的老师)为御史大夫;
左于陆王刘宏为太尉;
范隆为大鸿胪;
朱纪(与范隆一起都是刘渊的同学,老师都是崔游)为太常;
上党人崔懿之、匈奴北部(即 后部)人陈元达为黄门郎;
族子刘曜为建武将军。
崔游推辞了御史大夫一职。
陈元达在少年时就有远大的志向以及高洁的操守,刘渊多次征聘他来为自己做事,但是陈元达一直都以沉默来应对。
后来刘渊当上汉王后,有人对陈元达说:“你之前那样对汉王,现在心虚不?”
陈元达笑了笑,说:“我很了解他,他也很了解我;要不了两三天,他征聘我的文书就要送到了。”
当天太阳落山以后,陈元达果然收到了刘渊的征聘。
在担任黄门郎期间,陈元达常常为刘渊直言不讳的提出批评建议,交谈完毕后,陈元达便会把书简上的草稿全部用笔刀削除,即使是陈元达的家人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对刘渊说过些什么。
刘曜刚出生的时候眉毛就是白色,眼睛里闪耀着若隐若现的红光,在幼年期间,就已经表现出了过人的智慧和机敏;刘曜行事果断有魄力,胆气十足、度量宽广,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是刘渊把他带大的。
后来刘曜长大了,生得魁梧雄壮、身材高大,个性豪迈粗狂、为人敞亮坦荡、做事光明磊落,在众人之中宛如鹤立鸡群,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他的耀眼光芒。
刘曜十分喜欢看书,各类经书典籍都有所涉猎,非常擅长写文章,文笔流畅优美,逻辑清晰观点明确;刘曜不仅文化修养高,还拥有过人的臂力,尤其擅长射箭,一寸厚的铁,刘曜一箭可以直接将其射穿。
私下里,刘曜常常说自己拥有像乐毅、萧何、曹参一样的治理国家的大才,当时的人都觉得他这是在自大、自夸,没有人把这些话当回事,只有刘聪认为刘曜对自身的评价相当精准。
刘聪说:“永明(刘曜 字 永明)是汉世祖(刘彻)、魏武帝(曹操)那样的人才,他是当君主的料,什么乐毅、萧何、曹参这样给人当臣子的,又何足挂齿!”
17.司马衷返回洛阳后,就由手握重兵的张方(司马颙的心腹)全盘把持朝政了,皇太弟司马颖成了一个摆设,秉政大权基本再也与他无缘。
豫州都督·范阳王司马虓、徐州都督·东平王司马楙等人上疏:“司马颖没有能力承担辅国大任,造成了恶劣的后果,不过他毕竟是皇室宗亲,还是得留他一命,但还是应当降低其封号等级,供奉食邑削减为一个县。
函谷关以西的地区应当全权交给太宰(司马颙)管理,州郡长官及其以下的官员全都由太宰负责任命,至于国事、朝政,也都要先与太宰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张方为国家效力,护送天子返回京师,为维护国家稳定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但是他做事死板、经验不足,无法轻松自如的应对各种复杂的任务,继续让他留在中央并不合适,应当下令让张方返回冯翊郡继续担任冯翊太守,仍然保留朝廷之前对他的加官。
司徒王戎、司空·东海王司马越,忠于职守、谨慎稳重,对国家一片赤胆忠心,应当有资格参谋国家的机密大事,承担起辅佐陛下执政的重任。
幽州都督王浚讨伐乱贼(司马颖)、保护天子有功,应当予以隆重的褒奖,就让他去管理、镇抚远方的少数民族,成为镇守国家北方领土的藩蔽重臣。
臣等愿意尽忠竭力保卫国家、拥戴天子、维护大晋的江山社稷,陛下只需稳坐皇位、把控大局,天下自然而然就太平安宁了。”
当时张方(司马颙的心腹)已经在洛阳待了很长时间,他手下的士兵们也已经把洛阳搅了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在这些兵众残暴无度的抢掠之下,洛阳城的粮食、财物早就被洗劫一空,再也榨不出一滴油水,张方及将士们也都觉得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意义不大,便打算带着司马衷把国都从洛阳迁移到长安;然而张方担心司马衷以及在洛阳的公卿大臣不同意,计划给司马衷制造离开洛阳的机会,然后借机强行带着他前往长安。
于是张方建议司马衷前去拜谒宗庙,但是被司马衷拒绝了。
十一月乙未日,张方带兵进入皇宫,想要强行拉着司马衷登上自己的战车,司马衷吓得赶紧躲到了后园的竹林之中。
张方的士兵闯进竹林,把司马衷给拖了出来,态度强硬地逼着他上车,司马衷又惊又怕,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掉,最后在士兵们严厉的呵斥之下,只好万般无奈地上了车。
张方骑着马给司马衷行了行礼,说:“如今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贼人、强盗,皇宫中的侍卫太少了,无法保护陛下的安全。
请陛下前往我的军营暂住,我拼死也要保护陛下不受任何伤害!”
当时,在张方(司马颙的心腹)的逼迫之下,有很多大臣看到情况不妙,都各自逃走、找地方藏身保命去了,只有司马颖的中书监卢志还跟在司马衷身边,说:“现在陛下只能全都听右将军(张方)的了。”
司马衷别无选择,只得跟着张方来到了他的营垒。
来到营垒之后,司马衷要张方把皇宫中的器物、用品、宫人全都带来,这些张方的士兵便借着前去皇宫打包物资、迁移人员的机会,把司马衷后宫中的女眷全都糟蹋了个遍,皇宫府库中的宝贝也全都被他们饿虎扑狼般的疯狂抢夺:
这些人疯狂翻箱倒柜、砸抢掠夺,金银珠宝、玉器字画、灯盏烛台无一幸免,就连装饰用的流苏、幔帐也都没放过,统统全部割下、扯下,拿来当做骑马的坐垫;
府库中有很多从曹魏时期以来就有的宝物珍藏,全都被抢掠殆尽、瓜分一空,连一点破碎的残渣都没剩下。
张方打算把洛阳的宗庙、宫殿全部焚毁,以断绝众人重返洛阳的心思,卢志马上出面制止,说:“当初董卓凶残暴虐、狠辣恶毒,一把火将洛阳变成了一片焦土废墟,那些辱骂、谴责、怨恨他的声音,至今还不绝于耳,你又何必学他呢!”
听了卢志的话,张方恢复了一些理智,这才打消了烧毁洛阳的念头。
司马衷在张方的营垒中停留了三天,然后张方就带着司马衷、皇太弟司马颖、豫章王司马炽奔赴长安。
王戎离开迁徙队伍,逃往襄城郡的郏县。
太宰司马颙带领着从属官以及三万名步兵骑兵来到霸上迎接司马衷的到来。
司马颙上前跪拜行礼,司马衷下车将司马颙搀扶起身。
司马衷到达长安,居住在司马颙所住的征西将军府(司马颙为征西将军)中,以此为临时宫殿。
当时,尚书仆射荀藩(荀勗之子)、司隶校尉刘暾(音“吞”)、河南尹周馥在洛阳留守,负责代理天子司马衷处理政务、代理行使天子职权,这一临时的代理皇权的政务机构被称为“留台”——洛阳留台被称为“东台”,司马衷所在的长安被称为“西台”。
十一月丙午日,洛阳留台下令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年号从“建武”再一次改为“永安”。
十一月辛丑日,朝廷恢复羊氏的皇后之位(原被司马颖所废,又被司马越所立,又被司马颙所废)。
18.益州刺史罗尚转移到巴郡驻扎,派遣士兵在蜀地肆意横行劫掠,所到之处火光冲天、烟尘弥漫,充斥着践踏与呵斥之声,人们的惊叫与哭喊响彻上空;经过一番掳掠抢夺,罗尚抓获了李骧的夫人昝(音“攒”)氏及其儿子李寿。
19.十二月丁亥日,朝廷下诏要求皇太弟司马颖以“成都王”的身份辞官回家,改立豫章王司马炽为皇太弟。
司马衷本来有二十五个兄弟,直至今日,剩下来的也就只有成都王司马颖、皇太弟司马炽和吴王司马晏了。
司马晏资质平庸、水平普通、才能低下,而司马炽是个机敏好学的人,比司马晏要拿得出手一些,所以太宰司马颙才选择了司马晏当皇太弟。
朝廷做出了如下人事安排:
司空·东海王司马越为太傅,与司马颙一起辅佐司马衷执政;
王戎负责参与朝政的决策、评议讨论政事;
光禄大夫王衍为尚书左仆射;
高密王司马略(字 元简,司马越之弟)为镇南将军、代理司隶校尉,暂时在洛阳镇守维稳;
东中郎将司马模(司马越之弟)为宁北将军、冀州都督,由于幽州都督王浚那时已经离开了邺城,司马颖也不再镇守邺城,于是便安排司马模负责镇守邺城;
群臣百官全都恢复原本的职务。
朝廷下诏要求各州郡取消繁杂苛刻的政令条款,以保障百姓的正常生活、帮助人民休养生息为基本原则,计划等一切都恢复如初、回到平静的状态之后,再将国都迁回洛阳(也称为 东京)——当前各地少数民族动乱不止,朝内也是各种权力更迭交替、纷争四起,为了稳定这种混乱的局面,太宰司马颙才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年号从“永安”改为“永兴”。
东海王司马越拒绝接受太傅一职。
朝廷下诏安排太宰司马颙都督中外诸军事,任命张方(司马颙的心腹)为中领军、录尚书事、代理京兆太守。
20.东嬴公司马腾派遣将军聂玄攻打汉王刘渊。
聂玄与刘渊在太原郡的大陵县展开了一场大战,以聂玄惨败告终。
汉王刘渊派遣刘曜带兵攻打太原郡以及周边地区,收服了上党郡的泫氏县、屯留县、长子县以及太原郡的中都县;随后,刘渊又派出冠军将军乔晞攻打西河郡,收服了介休县。
介休县县令贾浑坚决不投降于刘渊,于是被乔晞杀害;乔晞打算将贾浑的夫人宗氏据为己有,宗氏奋力反抗、坚决拒绝,一边嚎啕痛哭一边把乔晞骂了个狗血淋头,乔晞一怒之下把宗氏也杀害了。
汉王刘渊得知乔晞残暴的恶行之后,勃然大怒,骂道:“老天有眼,乔晞迟早要遭报应,他难道不怕绝后吗!”
刘渊赶紧下了一道命令要求乔晞从太原郡返回左国城(刘渊的国都),给他的俸禄等级连降四等,命人为介休县县令贾浑收尸,并好生为他安葬,让他体面的魂归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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