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简书某群中久不亮相,且长期缄默的一名旁观者,本人一贯秉承“低调,温吞,中庸,乡愿”四项基本原则,力求不冒尖,不恶评,只愿顺情说好话,偷偷漏实话,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希望拜拜码头,广结善缘,以期今后自己涂鸦文字,尚不至于落得个门庭冷落无人问津的可怜下场。
然而一个人缄默得久了,愤懑难捱的状态,总是让人隐忍不住,直抒胸臆,要发声,要呐喊,完成一次情绪上的粉尘爆炸才好。我在热切旁观中,着实将群中一部分文章看了又看:当真有好的,我为之击节称道,不住喝彩;中规中矩的,也无伤大雅,暗暗希望再接再厉。
总之,文笔优劣都好说,境界高低亦可斟酌,可一个人,若是写作的心思坏了,便不免让人齿冷,因此我今天不揣冒昧,特意提及此节,旨在劝谏,且令自己切勿以儆效尤,聊作自勉。
写作本是一件蛮诚恳的事。没有严肃主题,没有打足腹稿,轻易不要提笔。飘忽不定的心情荡漾,离离拉拉的私密家事,百无聊赖的思绪漂移,无病呻吟的恩怨纠葛,貌似都是写作的由头,等到轻舒皓腕,摊开纸来写,当真是嘬笔吮毫,费煞肝肠。
一个人写作若是“心术不正”,那么网络发达的时代,只会助纣为虐地,帮衬着一批误将书写文字,理解为文学创作的人。一个社会对媒体报刊管制的严苛,当然可能会导致一部分青年才俊,沧海遗珠一般,散落民间,湮没无闻。但正如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导演拍电影难登奥斯卡大雅之堂,就把责任全部推卸到广电总局身上一样,部分文友所著文章,几乎很难高攀到正统文学界的垂青,这当然毫不意外,可这并不构成率性妄为任意胡来的借口。
《大学》所著“正心诚意”四字,恰好可以为一部分“心思坏了”的写作行为,作以注解:写作若非心正意诚,则所作之文,难免流俗,难免妖娆媚世,难免以取悦形形色色众生相为能事。写作者若对自身创作风格毫无自信,必毫无审美品鉴之能,而为文恰似烟花巷陌中人,不过是干着屈己从人、倚门卖笑的勾当。
把部分平庸网络写作,比作青楼道场,貌似有些不太客气,可是细细想来,实在源自两者貌离神合、精神气质太过相似所致:
任何人,将心比心,除非是性瘾成狂,本不会小小年纪,就极度向往八大胡同。风华正茂的青年,写作初期,总是对氤氲绚烂的文章辞句,萌生敬仰与憧憬之情。但是一接触到写作实际,就越发感到分明不是那么回事:饶是文章写得剀切诚恳,却总是无人过问。
创作热情遭遇冰冷。每天摊开账户,看一下少的可怜的阅读量,心中当然是五味杂陈。其实作品没人关注,对于初出茅庐的写作者来说,本是常态。可深闺寂寞,往往让人另辟蹊径不按常规出牌。
想一想,网络写作也是江湖,这其中的诱惑与虚荣,就像是车夫在鞭子前绑着的那根胡萝卜,驴为了眼前这一丝快意,总是忘却自己不是千里马的实际,一个劲地向前努力,拼命地追逐。似乎放着本职工作不做,游刃有余地开辟第二现场,还是件特风雅,值得炫耀的事。
文字本富含灵性,却硬是在出卖色相的挤压之下,沦为招揽门客的营生。有人冥思苦想一番,拨开矫情与颟頇,里面当真是所剩无己。她们把清淡似水的文章,鼓噪得风生水起,兜售得,却尽是些廉价思想,自己还要在阐述已经足够透彻的常识上,非要狗尾续貂地加上一句不伦不类的总结性语言,然后便轻飘飘地感慨:好感动,写得好美,好有情怀!
这个时代太浮躁了!人,也会因为浮躁,不再安静读书,不再勤于思考,却甘愿肤浅,与不堪深度阅读之辈,或特定趣味者,暗通款曲,应酬唱和。
文章题目,本不多用句子,却深怕没人理睬,每一篇文章完毕,总是要标榜出耸人听闻的题目,吸引读者注意力。这副招揽生意的心态,特别像丽春院阁楼上,忽然探出的一只绢帕,随风舞动,勾人心魂,然后绣花旗袍斜倚门廊,下身开气处,露出精光白皙的腿,媚眼轻瞟,顾盼生辉,一手甩着瓜子皮,一手将绢帕轻飘飘地荡来荡去。
更有甚者,长期活跃在各大媒体平台之上,盘桓驻足,定时发文,企图混个脸熟,然我每日清晨必观其法师布道一般,日诵经文一卷,然后嘻嘻哈哈地表露其写作初衷,且不忘吆喝一声:今日上头条矣!诸君莫忘助攻,致谢!除此,往往还要大张旗鼓地炫耀日更一文,言必成自己“正能量”。我只觉得作者能量,固然很正,但挣得更多的,倒是“流量”。
这种飞蛾扑火的劲头,真让我乍舌不已,好像创作者不必斯文,可以像商人炫富一般摆出各种数据;又或是活动地点,不是什么文学所在,倒像是在富士康之类的血汗工厂里,上班的计件工人。
其实她们将心智思想活动,硬生生地忙成体力劳动,这恰恰是对文学创作的亵渎与否定。孤陋如我,只晓得一般行当,敬业爱岗,只可获得全勤奖,却实不知这低眉顺目的皮肉生意,还有着焚膏继晷式的加班乐趣。
坚守还是沦陷,这是个严肃问题。
哈姆雷特也在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