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大抵和我如此,对余光中先生的文学印象最早当属这首教材里的《乡愁》了。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当时年少未经惆怅,只觉工笔精简,对仗齐正。
如今为理想而离乡时总能想起这首清清浅浅的小诗,思乡愁绪在独自落寞的街头也有了一个稳固的载体。
这首隽永流长的小诗在今时今日又随着纷纷飘雪沁入多少赤子心扉啊。
生于南京的余先生,一生之中饱尝奔波流离之苦,与亲人聚少离多,我们最为平淡的幸福于他而言则是浅尝辄止。
在1971年,20多年没有归家的他,于台北厦门街旧居写下了这首《乡愁》。
当时仅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背后却是实实在在酝酿了二十年。
对他的第二个文学印象便是有幸参加“余光中先生交流会”了。
那是在我初二的时候,也是穿羽绒的时节。还记得每个班只有两个名额,我语文成绩向来是第一的,也不需争取,自然被老师钦点去了的。
坐了许久的公车,到了指定位置,手冻的硬硬的麻麻的,头也昏胀的厉害。现场此起彼伏的交流声不绝于耳,虽然并不过分嘈杂,却也听不大清讲台席上的学者们都谈了些什么内容,加之我又没带我的近视眼镜,站起来伸头观望也有失礼数,那时也不比今天可以录制视频,我就愣愣地杵在自己位置上伤神。
好在有高校学生代表做余光中先生作品的读书笔记,上台发言。该生声音敞亮,文笔惊人,我才得以不算白来。那时我好想发言的人是我,但真是我,又写不出人家那样高段位的语录。
我甚是惊奇,这么稀碎的甚至都不连贯的情节我竟然记了这么久,而且我知道我还会一直记下去,随着岁月迁徙,随着一起老去。
提起余老,记忆就打开了阀门。犹记当时那种精神得到激荡的幸福感绵延了整个学期,如今想来胸中仍觉温润。
大概这就是文学大家的魔力,兴许会忘了现场交流的内容,但那种与鸿儒接壤的感受是历久弥新的。
对余老的第三个印象就是他的书作了,比方《白玉苦瓜》还有各样散文集子,读的并不多也不太能深入,但这文学的蛊是种在了脑壳里,比如《听听那冷雨》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连在梦里,也似乎有把伞撑着。而就凭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
词藻秀丽,韵味丰盈,结构也美的厉害,那时写文章要沿用它都不知从何处抄起。
彼时老师提倡引经据典,推崇恢宏豪迈的篇章,想来很多同学没少引用余老的这篇赞李白的佳作吧?
“千古诗才,蓬莱文章建安骨
一身傲骨,青莲居士谪仙人
李白追月逆江河
包黑斩龙顺民心
豪气压群雄,能使力士脱靴,贵妃捧砚;
仙才媲众美,不让参军俊逸,开府清新
我辈此中惟饮酒 先生在上莫题诗
酒入豪肠 七分化作月光,
剩下的三分 啸成了剑气,
绣口一吐 就是半个盛唐”
余老所处的时代,上承中国古典文学,下启当代文学之美,谁说只有王维的诗中有画?比如这首《绝色》:
若逢新雪初霁
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由于文笔实美,以至于一些不知名的网络作者贪图大众流量写的文章非要安上他的头衔……
不过,余老独到的魔力不止文字本身,更在于他用文字架起了两岸的桥梁,就比如《乡愁》,跨越两岸,缔结情思,引起两岸同胞共鸣。如此格局,才能成就教科书级别的文章,才能兴久不衰的出现在读者等刊物上。
我们需要这样的文化来推动国家发展,格局有多大,国家就能走多远。香港回来了,台湾还会久远吗?
我想,诗人总是活在自己诗意的美感里的,今生寻梦游离,此后魂归故里,愿天桥诗人在天国安好。
此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