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那个夏天
我再也回不到学生的美好时代,可我还不知道如何来适应以后在村里的生活。
夏天,姐姐下地干活儿的时候,开始带上我。
在家里,我是老幺,很多事都有哥哥姐姐来做。姐姐大我十八岁,从我出生开始,一直有娘的疼爱,也有姐姐的呵护。我还不会做农活儿,也从来没做过。
谷子已经长起来,需要间苗,这是庄稼生长的第一个环节。间苗就是去除掉多余的禾苗,让余下的禾苗和禾苗之间保留一定的间距,以利于庄稼更多的接纳阳光雨露的滋养,到了秋天才能有好的收成。
谷子的禾苗还很幼小,只有一掌高,需要拿着小行锄蹲在地里细心地把禾苗间开,并且要行是行,趟是趟。
手里的锄头总是不听我使唤,常常把生长正旺盛的禾苗除掉了,幼小的留下来,要不就是草还没除掉。而且被我间过的禾苗常常东倒西歪,没了行,也没了趟。姐姐笑我,心疼我,也心疼被铲掉的禾苗。
日头升起来,火烧火燎的,虽然戴了草帽,脸上还是被晒得通红,腿已经又困又麻。
姐姐已经锄地到了地垄的那一头,她回头望望我,喊到:七七,你回吧!
我还在埋头间苗,犟着不回去。
姐姐穿过庄稼走到我身边,拿出手绢来,给我擦擦脸上的汗水,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怜爱:刚开始干活儿,不适应哩,以后慢慢就好了。
我不觉得劳动不好,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和姐姐一样,就这样把青春和未来交付在黄土地上。
我从来没想过,离开学校以后的日子我将如何去度过。那个时候,我是迷茫的,看不到明天,也恍惚失去了曾经的梦想。
每天早早的,太阳还没露头的时候就去锄地,日头升高了,姐姐就让我回家,我越来越像个村里的女孩子,周而复始过着和村里所有的女孩子本来的生活。
我也曾随着村里的姑娘们一起去过乡上的罐头厂,领了工作服和工具,走进了宽敞的车间。
正是桃子丰收的季节,罐头厂在加班加点做桃子罐头,我和工友们一起要把桃子核挖掉。
车间里,到处都是水,我的手也浸泡在水中,不断拿桃子,去桃核。一天下来,产量没多少,手却被泡肿了。
晚上回到家,姐姐和娘看到了,都说:明天不去了。
我觉得很无奈,做不了苦力活儿,上不了学,那我还能做什么?
我还是经常看书,写字,或者画画,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并成为日常生活的一个部分,也仿佛只有这样才是我本来该有的样子。
看着我这样,姐姐常会叹息:一箩筐的片柴,也没个木楔子。
可能,我原本是家里的希望,但是现在,我也一样成为了片柴,没有了再大的用场。
认命吧!我对自己说。
这天,我收到了来自部队的一封信,拆开看时,是我的高中同学来的,那个长得高高挑挑的皮肤黝黑的男生,曾经给了我人生的第一份情书。
他参了军,成为了一名坦克兵战士。在信里,夹了一张照片,照片上,只有他的坦克,没有人。
同学小心翼翼的,信里的措辞很得体。当年,他的情书曾经给我带来很大的困惑,那时,我还在什么也不懂的年纪。
我回信,说一些鼓励的话,这样的情谊纯粹而真诚。
闲暇时,我偶尔会找同学三妞去玩儿,穿上自己喜欢的那件白色的半袖弹力运动衫,她常常取笑我说,怎么还是一副学生的样子。
三妞长得非常结实,她父亲去世早,初中毕业以后,就跟着母亲去地里干活儿,现在她已经对农活儿了如指掌手到擒来。
我佩服她,她敢于面对现实,从不像苦难低头。
我们俩家是村子的最北和最南,穿大街走小巷,要走很远的路。见了面,聊聊上学时候的趣事。她在村里待得久,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都知道。
她那时候,开始喜欢上了的一个男生。我还不甚懂得喜欢是什么概念。
去三妞家的路上,常常会碰到从小一起上学长大的二清。
远远的,他看见我,就会停下来,等着我走过去。
二清看起来还是以前那个略带羞涩的男生,他的眼睛不大,却很有神,嘴唇薄薄的,却有着女孩儿一样的红润。个头不高,也喜欢穿藏蓝色的大裆裤,便显得他越发的低矮了。
他说话时,总是先微笑着,露出白白的细小整齐的牙齿,薄薄的嘴唇就越发显得红润。
我一直知道,每次上学回来在村口喊我名字的那个男声就是二清,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这样的顽皮。【无戒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