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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坐飞机,是与同事结伴旅游。从高高的旋梯登上机舱,觉得进了一间狭长的会议室。
单位里每次开会,我都不会选择坐第一排,那是公鸡头的位置,我习惯于选择坐在第二排偏左的地方,那地方相当于鸡的脖子,坐在那儿身子怎么转都会觉得舒服自在。
机舱里,我没资格坐我开会时习惯坐的位置,我们的座位比较靠后,只得一直朝机舱后边走。人不喜欢或不愿意走的路总是很长的,比如一个人走夜路。
经过头等舱时,走在过道里的我狠狠地扫视那里的每一个座位:“这里,我什么时候才能坐进来?”
然后,找到自己的位置,自我安慰:“这儿不错,离餐车近,也离洗手间近。不用自己掏机票钱,等于平白无故捡了个大便宜,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即使同坐经济舱,人和人也并不是平等的。你的落座的姿态、打开扶手板的速度、要盖毯的声音、张望周围的频率都像汗毛孔一样渗出你所在阶级的体液。
在一个阴晦的四月的下午,坐在办公室里的我几乎变成了一个困兽,特想痛痛快快地砸碎点什么东西才好,可我不敢,连一个矿泉水塑料瓶子都没敢砸。办公室虽只有我一个人,但是左邻右舍的同事们听到声音会怎么想?
我只能找个消磨我发了霉起了毛的情绪的事情做。现在大家都讲一个什么吸引力法则,就是,你想什么,就会吸引来什么。讲真,我整天想美事,希望一买彩票就有一千万元的钱雨砸中我,于是在电脑百度栏随便敲下一个字“美”,然后顺着百度提示词再敲下个“味”。
“美味”出来了,可我不是个吃货,在吃的方面只要吃得热气腾腾能让我活着就行,我最希望自己的人生是美好的,于是在“美味”后面加了两个字:人生。
按下搜索栏里“美味人生”的搜索健,跳出来最多的是韩剧《美味人生》。
点开这部剧,没打算多看,能让我心里平平和和地坚持到下班,就行。可剧里一个情节刺激了我:一架航班上,修饰过分的妈妈与儿子坐在头等舱惬意地装腔作势地喝着红酒。
‖2‖
以我有限的人生阅历看,这个母亲似乎过分地想让自己及自己的做派与头等舱的氛围相契合:她佯装自己对红酒很有品位,却舍不得杯子里留下哪怕一滴红酒;对乘务员送过来的第二杯红酒,洋溢出从心里往外的欢喜……
与之相似的画面也在另一部美国电影《蓝色茉莉》里见到过。“茉莉”原本有些自命不凡,又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既使已经债务缠身到了寄人篱下的境地,她还是拿出所剩无几的钱买了头等舱的机票投奔妹妹。
坐着头等舱自称人类学家的“茉莉”在整个旅程中不停地聒噪、等行李箱时特意跟同伴炫耀自己的行李箱是LV,让同行的旅伴感觉她有些神神叨叨。
其实,“茉莉”的曾经,与头等舱可以说是零距离,她的老公是个在金融行业里打滚的人,因为品尝过上流社会生活的流光溢彩,所以一旦让她割舍这样的生活,她就像刚被抽脂的肚皮,精神的沟沟壑壑就都涌了出来。
遭遇了生活重创的茉莉身体坐在头等舱里,她的精神却沉沦在波涛汹涌的大海深处,这样的撕扯,她不“癫痫”才怪!
所以,坐头等舱不仅是买一张机票那么简单。
头等舱考量的首先是财力。财力不真正充沛、打肿脸充一次两次胖子的人如果登上了头等舱,差不多就等于掏光了身上每个口袋才凑出了婚礼份子钱的宾客,他不会放过自己眼前的每道美食。临下飞机,可能连餐巾纸都会拿回去留着做纪念。
头等舱考量的还有理性和认知。曾经在跨大西洋的航班上,一位出租车司机发现自己被升至头等舱,坐在一位衣着华贵、精力充沛的女士旁边。
她浑身缀满了黄金和珠宝,不停地吃着坚果(可能这是低卡路里的食物),坚持只喝依云矿泉水,一路上都在读《华尔街日报》欧洲版。她一直试图用支离破碎的法语与邻座的出租车司机交谈,因为她看见他在读一本社会哲学家皮埃尔·布迪厄的书(法语的),这本书讲的正是社会歧视的标志。
出租车司机有些不胜其烦,告诉她(用英语):“我”是豪华轿车司机,还骄傲地坚称“我”只开“非常高档的”轿车。
于是整个飞行途中是冰一般的沉默。
有的人身上的荣华会在一瞬间变得一钱不值,好像从身上脱落下去的碎皮屑那样。
当然,如果毫无违和感,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坐头等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