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隔开了冬和春。
当冬在四季的轮回变换中只留下兔子般的小尾巴时,记忆就像开了锁,将有关雪的所有全都泻了出来。
小时候,每到冬天,雪就开始一场接着一场下。新雪覆盖了旧雪,田野里由绿意盎然换了金灿灿的橙黄又变了白茫茫的世界,再也分不清是谁家的田地,如果不是一些树在风中耸立着,会是天地一线,白蓝相隔,如若有云漫天,天地一色,那么纯粹的纯净,空气里弥漫着的都是凛冽的清新,人立期间,只想认真的深呼吸。
有时候是细若颗粒的小雪,有时又是飞扬飘散的中雪,有时却又是迎面扑来的鹅毛大雪,每种雪都各具风情。
我喜欢那种大片大片的棉絮般的雪,落在脸上,轻盈飘逸灵透,奢望就那样一直不化,实在不忍拂去。
落在脸上的雪和飞上空中的烟花是一样的,总是那么转瞬即逝,所有的美丽大抵都是这样,所以才会让人格外珍惜,又各外感伤。
长大后,我更愿意坐在窗前静听雪无声。不是不想再去体验那种雪落脸颊的美好,而是觉得那么美丽的东西,适合近观而不可亵玩,就像美好的感情。看着它们依依不舍地离开天空,又轻柔款款地拥入大地,从天到地的万里长征,雪给了人间最美又易逝的风景,沿途留下的是漫天的洋洋洒洒,给了那些善于发现的眼睛最有想象力的留白。
雪不紧不慢地下着,无声无息,白了山头,覆了小河,装饰了原野,压了枝头,盖了屋顶。大自然里,再没有什么可以变换这个世界的色彩,只有雪,为世界换了容颜。
雪驻了。刚下的雪是松软的,吹弹可破的,盈盈一握即会化的,像小小的婴孩一般。风吹过,慢慢的,雪就变得紧实起来,有时,厚一点的雪,脚踩上去都不会塌陷,如壮实的青年人。再过一阵,经了风吹日晒碾压,雪变得异常结实,似可承受千斤重压,不正像中年人嘛,被生活的刀锋划过,纵然伤痕累累,可依然一往无前,因了外来的压力反而变得更加坚不可摧。但世界上没有哪一种雪是不会化的,春天万物复苏之时,雪化做水,滋润大地,人也一样,打拼多年后终要放下行囊,将自己一生的积淀润泽后人,或是物质,或是精神。
现在,雪下的少了,因为少而显弥足珍贵。
很多人喜欢下雪,或许是因为与雪曾有过一段故事。就像我们牵挂一座城,多半是因为城里住着自己喜欢的人。
雨落时,我们都渴望在悠长悠长的雨巷能逢着一个结着愁怨的姑娘,更何况,雪是那么浪漫。年少时,不曾一次的幻想过,在迷雾重重的森林里,漫天飞着雪,和喜欢的男孩深情对望,看雪落向睫毛,任他吻拂。
后来,幻想变成现实,只是,那场雪在生命里定格成了永恒的回忆,此去经年,再不曾逢着那样的雪,也再不曾逢着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