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驾着车,在路上跑,没有一点声音,像是在冰面上滑过。
这肯定不是现实中的世界,那里没有这么长的道路,永远地走啊、跑啊,也看不到尽头。
我忘记了自己不会骑马,不会赶车,拿着缰绳,就好像知道怎么驱驰。
迎面也没有风,很安静,或者说没有声音到让人觉得可怕。我只能继续赶着车,缰绳软软的,耷拉在我手上,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力量,但我只能紧紧抓住它,我担心,要是松开就再也找不到。即使不是最好的,也要好过没有。
但就这样跑,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我伸直了腰,向远方使劲地瞧,没有!没有任何东西,除了这条一直延伸,一直往前,一直消失,又一直存在的路。
我感觉到了速度,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这种奇怪的观感,让人觉得整个身体都是假的,没有真实。
我用手去摸,果然是这样!每一样东西我都能摸到,但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感觉。
你知道,任何东西都可以感觉到,可能是冷的、热的、软的、硬的、尖的、钝的……各种各样的感觉,本该存在的,但现在就是什么也没有。
我还是要赶着车,甚至不敢去仔细看,我生怕看完之后,连幻想也没有。
我现在还有幻想,或者是一种迷信,我告诉自己,我是在赶着车,拉着缰绳,站在车上。车轮飞速旋转,车辐条似乎看不清楚,那匹马——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撒开了四蹄,脚不沾地地跑,没有疲累,不会停歇。它应该有挺直的双耳,飘扬的鬃毛,还有一双透着温和坚定的双眼,鼻子打着响鼻,吐出热气。是的,不会错,一定是这样,即使我不敢去看,也听不到什么,但它就是在那里奔跑,拉着车,还有车上的我。
我没办法去数任何东西,因为路上什么也没有,过去的路、现在的路、未来的路,如果还有这种区分的话,它们都是一样的,我只能说,我确信,我在奔跑。
缰绳还在我的手上,软塌塌的,但却能看见。我使劲握住,手心没有一丝缝隙。就这样,我在坚信之中,驾着那匹看不见的马,站在车上,向前飞驰。
我在这一刻会想,马上就会有一个人,或者一棵树,再不就是一片叶子,实在不行来阵风也好,它们就在前方等着我。
但我并没有看到,我只知道自己在奔驰。
我所能做的,或许就是在这种希望和失望中,拒绝每一次绝望的诱惑,我知道我放下缰绳,大概就可以结束这次奔驰,但我也有着深深的疑惧,因为谁又知道放下缰绳后,会怎样呢?也许只是更多更无知的虚无,连这种可能存在可能不存在的事情也没有了。我不知道那可能是什么状态,但我在心底打着哆嗦,稍想想就是一阵阵寒意从脚后跟上来。这让我恐惧,越发牢牢抓住那不可知的缰绳。
我想对那匹马——或许是别的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有,但还是让它有些东西吧——说些话,那样会不会更好一些呢?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我想着它的模样,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期待可能的恩赐,还是一种自我的麻醉和欺骗?我也不知道。
也许我应该说,你还好吗?
但这是一句废话。我不知道它的存在,也不能通过这种不存在来说什么好不好。即使它存在,它说的好,我又从哪里感知呢?我相信这匹马不会明白我说的,我也不会明白这匹马。或者说,我们都只是依靠对彼此的想象而存在,如果打破它,可能它会堕入刚才那种状态,也可能我会堕入这种状态,自然在我心底,我或许更相信的是,我们都会堕入不可知的大恐怖之中。
但我也知道,这种没有终点的驱驰,终究是不应该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