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喝了百草枯。那天,我知道她去了农资公司买农药,但想不到她会自杀,药是放在家里一周过后才喝下的。这需要做多久的思想斗争,鼓多大的勇气,下多大的决心啊?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她怎样交代身边嗷嗷待哺的婴儿,刚刚才出生三个多月!死的勇气都有,却没有勇气活下去,可怜的阿华!
那天深夜,突然接到一陌生电话,是阿华弟弟家新打来的,语无伦次中带着紧迫,当初以为对方拨错了号码,正要表示抱歉准备挂掉的,人家却叫出了我的姓氏,这才确定真是冲我而来,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顿觉后背惊凉,整个人完全就瓜掉了,莫名其妙中吓坏了家人,完全不能冷静,当即就想赶往出事地,非要立时三刻送我去到新繁,那个叫金土地的阿华婆家。
明天是传说中的鬼节,祭祀鬼魂的日子,突然想起阿华来,她算一只什么鬼呢?肯定是凶死鬼,若是这样说阿华多少有些不敬,阿华是我中学时候的同桌,最信赖我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但她的的确确已经是做了鬼!
阿华他们家属于书香门第,追诉上两代不是医生就是教师,阿华的姐姐姐夫也都是军医。阿华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却又心高气傲,三十五六岁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一个小自己两岁的帅小伙。收到请帖前去参加婚宴,阿华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宝宝,看得出来阿华应该是幸福的嫁掉了自己,但是阿华的婆婆却很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她认为自从儿子结婚就被阿华独霸而去,估计这婆婆是个恋儿狂,因为女人早年丧夫,母子俩相依为命,所以婆媳关系很难相处。
阿华曾经肝肠寸断的喜欢一个人,一个姓孙的眼镜,那是一个书呆子,视阿华几年多情的眼神而不见,终于忍不住,阿华告诉我说,每次回头都发现眼镜在观察她,所以认定孙眼镜也是喜欢她的,互相难为情,不敢表白,阿华让我去问问小孙的意思,其实也就是叫我去当红娘,而我完全不能胜任这个角色,没有委婉,连开场白都没有,直接了当,那个背时的孙眼镜模棱两可,既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真是急死人,后来就不了了之,两个大龄青年失之交臂,这在意料之中,估计是缘分未到吧,多年之后阿华都耿耿于怀,得不到的始终是珍贵。
阿华去世前几天我们一起长谈,她说:每个人都有情绪的高潮与低落,而我,最在睁开眼睛的刹那间,所有的伤感都扑面而来,没有激情,只有心死,而对新一天的渴望,尽量的压抑。人生中最在意的那些东西任凭怎样努力,都没有如期出现,多少的记忆都变成梦想!宝宝没有别人的乖,没有别人的漂亮,也没有别人的聪明。。。那时她孩子才两三个月,她也知道自己患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每天又要面对婆婆的冷嘲热讽、挖苦打击,婆婆经常骂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来祸害他的儿子。看她的眼神就像监督拐骗来的媳妇,总是防范,不允许和左邻右舍交流,亲戚朋友也没有往来,男人早出晚归在外打工,家里就她和婆婆还一刚出生的婴儿,婆婆总爱嘀嘀咕咕时常幽灵般跟随在她身后!
不明白幸福才刚刚开始,结婚生孩子不到一年的时间,阿华就愿意选择死亡,或许她认为活在阳世是遭罪,急急的要奔过去,唯有阴间才有快乐与自由,殊不知鬼们也是勾心斗角,喜怒无常。阴阳不外乎一生一死,两种不同的方式承载生命而已,反正都要去了,阿华呀阿华,何不先将这一头的酸甜苦辣好好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