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梦想
一场流浪
说走就走,没有终点
我有一个梦想
建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可是,我只有一个梦想
回家,陪奶奶聊天
我从来就不知道未来是个怎样的概念,在我看来,未来应该是还没到来的明天罢,而对于明天,我只有一个想法———回家
我是个恋家的孩子,看到这里,你可能会忍不住笑话:“咳,又是一个长不大的人”。对啊,我就是这么一个长不大的人,用朋友A的话来说就是“我是个极出息的人,因为恋家的孩子永远也成不了大事儿”。没出息?没出息就没出息呗,本来我就不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我只是个普通人罢,我只是想回家,为这那个值得我回家的人。
“奶奶”————一声尖叫把我从梦中拉回到现实,我木讷的坐在床上回想着那个让我惊魂未定的梦。我想我永远也忘记不了那天清晨,失魂的我发了疯似的满屋子寻找着奶奶的身影,直至看到她往常一样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我擦了擦眼角遗留下来的泪痕,呆呆地看着早已被眼泪浸透的绣花枕头,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还是那个可怕的梦。
梦的伊始,奶奶只身一人坐在屋前的草坪上,她被许多猫簇拥着,像一个领导者,它们时而慵懒的叫着,时而举着优雅的步子围在奶奶身边,像忠实的守护者,更像是一群嬉笑打闹的小孩。奶奶身旁趴着我儿时的玩伴“肉包”,它陪伴我走过了10年的童年时光,对我来说,它熟悉,也陌生。因为“肉包”在几年前突然消失了,据奶奶说“肉包”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了。那时我虽然伤心但也为它感到开心,毕竟我从来没想过原来那个很远的地方意味着它已经死去。奶奶似是喃喃自语,似是与周围的一切谈天说地,我背着书包缓缓地向她走近,轻唤,一声,两声,,,奶奶始终没抬起头看我,直至我走到她眼前,她抬起头,稍迟疑了一下,笑眯眯的说:“瞧我这耳,聋的,刚才我听到有人喊,还以为出现幻听了呢,怎么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学校临时决定放假,就想着回家了”我看着她如车辙的皱纹,恍如隔世-----“回家好,回家好”。她答道便欢喜的拉着我往屋里走。饭后闲聊的时候,我打趣的说道:“怎么了?一个人在家憋坏了吧,都学会养一些宠物了。”“你说门外那些小猫咪?咳,它们可不是我的宠物,是我的朋友------嗯,像我的孩子一样”奶奶答道,满眼尽是温柔。我说:“为什么不去跟村里那些老人家聊聊天儿呢”。她只是笑笑说:“那帮老婆子整天都是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没劲儿,还不如在家里待着,跟‘肉包’聊呢”“它好像能听懂呢”奶奶接着道。那天,我和奶奶聊了很多,从过去到未来,谈天说地---
后来,场景快速切换,回到了最初,那时候,我很讨厌奶奶,讨厌她重男轻女,讨厌她从来没有在我跌倒受伤时给我一个拥抱,总之就是讨厌她,讨厌她的一切。有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捉弄她,怎样才能让她愧疚,甚至还有了一系列的‘逃跑计划’。回忆快速划过,我看到那个在寒风中壮烈狂奔的我。我记得那是因为我不愿去上学,屋外狂风咆哮,赖床的我试图说服奶奶允许我请假,她好声打发掉苦苦等我的哥哥,说帮我请假还叮嘱了几句什么。我以为我的胜利就要到来之时,鸡毛掸子鞭打的声音落在被子上,奶奶像一只看见猎物的老鹰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我一下就慌了,跳起来,含混间问道:“不是说好请假的吗?”她抄起鸡毛掸子吼道:“谁允许你请假?现在,立即,拿着你的书包,去学校----。”那时候
她的样子真像一只发了疯的公鸡呢。坚决的我天真的以为耍赖会让她无可奈何,结果呢,我一边在狂风中哭着喊着奔跑着,身后奶奶抄着鸡毛掸子同样狂奔着,这场‘残暴’的追逐战以我回到学校而告终。那时我真像一只移动的闹钟,估计都把整条街的人都叫醒了吧,不过从那以后我奇迹般在也没迟到过,因为鸡毛掸子的身影时不时还会在我的眼前晃过。
记忆里的画面在梦中拼凑成一部电影,回放着我和奶奶的点点滴滴。我看到了在某个盛夏微凉的黄昏猫在奶奶怀里安然熟睡的自己,那是极具安全感的臂膀,伴随着夏夜的虫鸣-----还有一些奶奶专属的故事。我看到灯下缝补的奶奶,三三两两那个只属于我的绣花枕头像变戏法一样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看见,她面对着木匣子偷偷落泪----
奶奶是个苦命的人,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她深爱着一个极不负责的人,就是我从未谋面的爷爷。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爷爷是谁,他的容貌,他的年龄,家里人不曾提起,我也就不敢多问。偶尔听上一辈的老人家提起,大概就是“我有了第二个奶奶,他抛弃了她,父亲出生那年,他消失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天我鼓起勇气,向奶奶打听有关有爷爷的消息,她眼眸突然就暗淡了下来,默不作声。我以为我触犯到她的禁忌少不了一顿臭骂的时候,奶奶缓缓开口说:“其实我从不相信他会离开,我深信他会回来的,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某一天清晨”“你知道吗?”她接着道:“他说他一直有一个梦想,想去远方看看,向把自己的脚印留在中国的每一寸土地,他还说他想实现梦想------可是你知道吗,在那个年代,这种梦想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连困住他的小山村都走不出去,谈何远方?他终究是做到了,从他消失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从来不觉得他亏欠了谁,至于别人口中的抛弃,也就是流言蜚语罢了。我知道他现在可能正在某个远方,他会回家,或许就在即将到来的明天。我愿意等,愿意在原地等他。”我沉默,听着奶奶细细碎碎的说着,似是说着别人的故事,个中的悲伤与她无关。那天晚上,我路过奶奶的房间,从半掩的门缝里我看到她对着一个木匣子发呆。我喊了一声“奶奶”。她抬起头慌忙的檫着眼角的眼泪,挤着笑脸说:“咳,人老了就是容易多愁善感,在整理一些旧物也会容易出神呢”。我不经意间看到,木匣子装的是一些六七十年代的补丁麻衣,还有一双洗得发白的男式布鞋。原来,奶奶想着那个远方的爷爷了,即使外表装作无所谓,可是一些莫名的伤疤还是会因为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而疼痛。
梦还在继续,这一次我像往常一样坐着一趟能把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的末班车回家,回去听听奶奶的絮絮叨叨-----这一次迎出来的不再是奶奶,而是脸色苍白的父亲,像只剩一副躯壳,丢失了灵魂。我努力压制着微颤的声音问:“奶奶呢?”他没有搭话。我的情绪一下就爆发了,吼道:“我奶奶呢-----”嗯,像一只发了疯的公鸡。父亲看着这样的我说:“奶奶,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很远的地方,对于这个熟悉的词,我脑子一片混沌,我疯了似的推开父亲,满屋子里寻找,眼前晃过的尽是那天我问奶奶‘肉包’去哪里的画面。“不可能,不可能,明明上一秒她还在我身边,明明我们还聊着天的。”我努力压抑着濒临爆发的情绪,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我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她突然间的离去。我瘫痪在地,“奶奶-----奶奶”一声,一声。或许是梦过于真实,我尖叫一声,便清醒过来。
以后,我也曾作过很多的梦,零七八碎便被抛在脑后,唯有这个梦始终挥之不去,它真实得让我感觉到恐惧,我怕梦想成真,我讨厌梦想成真,因为我不知道在即将到来的明天,我会不会就失去了跟你聊天的资格。人其实真是奇怪的物种,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我跟奶奶之间的‘仇恨’淡淡的被我遗忘,剩下的是她常年带有温度的手掌。如果说,给我一个自己想要的未来,我想回家,陪她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