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绍兴录

【吴璘】

  吴璘生于陇地,长于陇地,战于陇地,守着陇地。

  他与兄长并肩策马,踏过陇道秦关的一寸寸黄沙,听过黄河与渭水的浪涛。

  没人知道这里的大河也是会起浪的。

  “不是说陇地缺水吗?”有人惊讶。

  他们哪里知道,这里的水奔涌咆哮时如何惊心动魄,从狭隘的谷口挤挤挨挨,争先恐后跌下青苍之时,震天动地的声音仿佛千军铁蹄声绽,叩击着亿万载黄土堆积而成的厚地。

  陇地之厚,九州无出其右。

  这般汹涌澎湃的河流,这般厚实凝重的黄土地,吴璘的数十载就拴在了这里。他也未曾想过离开。河流淌进了他的血管,牵引他的脉络;静月夜陇头凝霜,远古巨岩在地下隆隆运行,传入耳中只剩静谧,共振到胸腔却与心脏的跳动合拍。他呼吸凛冽如刀的风,咽下与苍柏纠缠不休的黄沙,眼底印进了蓝而高远的天,无穷无尽,延伸过阔野的边际。

  直至脸庞泼上一捧敌人的热血,他还是没想过离开。他只是想着,不能让这群披着人皮的野兽过去。他这样想,手中长刀又一次划破了谁的咽喉。

  金戈铮鸣之声这一刻其实遥远得很,他只需找到对方的关窍,然后屏息凝神,一击致命。他和他的兄长一起,在军阵中奋力搏杀,杀出血路,杀开陇地百姓的阳关道;人常称致死为杀生,独吴家兄弟之杀,是真的为了生。手下亡魂积得多了,尸骨累得厚了,也便从军阵里脱出身了。大帐之中灯火通明,沙场喊声震天,他们在沙盘上纵论山川兵势,挥令旗如臂使指,一言之下决万人生死。

  人是死了,陇地也还生着。

  吴璘也活着。

  吴玠死时他哭了,他哭和尚原也哭凤翔关,他哭岐山也哭渭水,他哭他兄长的凌厉长枪和桀骜的赠柑之语,哭他们的壮志、消沉与不甘。他哭在这个世上,他终于失去了自己最后一位亲人。自出生之时烙进躯体的骨血,无比浓烈又随兄长的逝去变得无比淡泊,最终失去了意义。

  岳飞死时他没哭。上一辈人已当远去,他索性被视为第二代长成将领的中流砥柱。当然似乎也不会有人想到,那个不可被提起的姓名,那险些被人亲手书就的奇迹,那在平原上与金人铁骑不甘示弱的碰撞与坦荡飒爽的胜利——那英雄与叛臣,那尸骨不明的叛徒,尚且比吴璘年轻。

  岁月与青春在荒唐的世事面前没有意义。

  吴璘有时候会回想,回想起兄长,回想起韩世忠,回想起岳飞——他没见过,很多人他都没见过,可他觉得他应当见过,仅仅是口耳相传,仅仅是书信笔交,他好像已经有了肝胆相照的友人,跨越千万里山河,生死托付。

  吴璘之所以是吴璘,不过是因为有陇地,陇地打造了他的筋骨,丰满了他的血肉,然后送他一副忠勇,一点精魂。吴璘生在陇地,长在陇地,战于陇地,守在陇地。

  最后死在川蜀。

  川蜀的山要比陇地多些,水多了不知凡几。空气里也常是湿漉漉的,抹不干的雨水。他觉得雨水能渗进他的骨骼里,缠绵郁郁,好教人磋磨心气,低眉顺眼地盼云散开好晒几天太阳。雨太大,给人的记忆装了一层雨帘,绍兴建炎事,大家也模模糊糊的,窥不清明。

  吴璘偏不。他记得一清二楚。他自己给自己胸里点了一把火,火烧得旺旺的,红通通一片,把梅雨一气儿烤干。他沉默,平静,领着职干该干的事,只在内里持续把自个儿当油烧,旁人丝毫看不进他浓郁深沉的眼底点着了什么东西。烧完了人也就是青烟一缕了。

  他死前偏过头去望窗外,一眼看进连绵不绝的山峦。

  吐出最后一口气的那刻他不由得想,蜀道难哪,真是蜀道难。


【韩世忠】

  韩世忠这一辈子见过的景儿不少,转战多低,连绵低伏的丘陵,一展千里的沃野,冲天火光下宛若岩浆流淌的滔滔江水——他一闭眼,过去的风光就在脑子里走马灯似的一圈接一圈转,总不肯停下来叫人歇息歇息。


  歇息什么哪?以后有的是歇息。漫长的岁月到了他这把岁数,几乎也看见了头。他什么也做不了,也就只能歇息。一头驴,一袭青衫,一壶酒,颠颠倒倒,寻山访刹,挥毫泼墨——到了最后,那人想着的卸甲归田后要做的所有事都被他摸索着来了一遍。


  也不过就是这样。


  他闭上眼又是千帆鼓荡,云海苍苍。那人在他耳边大笑道:“若要痛饮,待我等攻破黄龙府便是!”


  睁眼看便是满园的翠竹。层叠掩映下是一座古朴的小亭。旁人以为他起翠微亭这名是为了映景,却不知这名字里有他独一无二的回忆。


  ——也不对,怎好意思说独一无二呢?那人本来与他也不是什么肝胆相照的友人。当初看不起这年轻人,还得劳烦人家又是修书又是送船才肯别别扭扭认可了这后起之秀——哪像吴晋卿,素未谋面便肯千里送美人,当然按照那人的死心眼儿程度是没成的,倒给后世街坊留下些什么岳侯却姬的美谈供人津津乐道。更何况,那人给自己好心通风报信,到头来把自个儿一条命搭了进去,他却活的好好的,这也算不上什么生死之交了。至于那「翠微」,本就不是与他相关的诗语,分明是那人自己爱游山玩水看树看草看云看月,他倒是巴巴地凑热闹。哪日魂灵起兴一游,逢这亭子说不得还得迷茫半刻究竟是谁起的。


  想想也有些好笑。


  可他偏偏就认。韩世忠傲气了一辈子,眼高于顶了一辈子,认个知己相投还用得着旁人来置喙么?若是不服尽可问岳鹏举去听他怎么说。那人必定会端端正正,眼眸流淌出冬阳一般温煦的笑意,“韩帅保国柱石,飞仰慕已久,能得投契是飞之幸。”


  你看,这不就结了。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心虚的。


  


  韩世忠对镇江的印象比较深刻。他生于延安府,自西北的厚土高天辗转多时,到了灵秀温软的水乡江南。吴地湿热,一方水土养得那里的人一口宛转缠粘的话。他幼时听人说「吴侬软语」尚不解其义,到了如今算是理解了个彻底。镇江好得很,小娘子的腰段也软和,歌喉也动听。他爱听,但不恋着听。


  他是抗金的将军。大军枕戈待旦厉兵秣马是要在血与火的较量中挣出光明的罅隙。韩世忠这个人拧巴得很,明明那些老狐狸觉得他足够滑不溜手,偏偏有些事上硬楞楞如一块石头,桀骜且不恭,如同岩石的尖刺讥诮着刺向静谧恬淡的天空,仿佛要扯下来什么东西似的。


  吴地的美酒,垂柳,桂子,荷塘,还有位极人臣的玉带锦袍,华盖骏马,韩世忠来者不拒,也乐得享受,偏偏就是无法彻底勾留住他。笙歌鼓瑟一一入耳,独独留一双清明的鹰眼,在豺狼肆虐之时猛然挣起,亮出锋利的爪牙。禽兽的暴行与妇孺的哭喊,破碎沦陷的山川,给他胸膛里塞进了火种,就算没有燃得他寝食难安,可也从来没有熄灭过。


  于是躯体上布满了深重的伤痕,十指残缺不全,旁人看着惊心,他却只是泰然。血肉之躯迎上刀枪剑戟,还能全身而退毫发无伤的那是神仙。中原百姓唱一句“金兵有狼牙棒,俺们有天灵盖”,他韩世忠还没到用天灵盖上场迎敌的地步,做什么孤芳自赏自叹自怜?军阵里百战之功堆迭起的名将,像那帮萌儿一般擅长自我感动,岂不是给人笑掉大牙。


  结果这一身象征荣耀与功绩的勋章在官家面前救了他一命,而他现在守着「翠微」这两个字倔强又无用的姿态也真像极了萌儿。


  还能如何?该当如何?


  替那人激愤再多,终究抵不过世事弄人,无可奈何。


【岳飞】

  岳飞的一生,从北到南。没回过北边。


  岳飞的家平日里是望不见黄河的,但能听到河水奔涌之声。


  他幼年时期坐在田埂上,看风吹麦浪,绿色的波涛翻涌,从初春到盛夏,波涛就滚成了灿烂的金黄色,在烈日下灼灼耀目。父老的腰弯成了镰刀,沟壑纵横的脸上绽开了笑意,皱纹里淌了汗水与欣悦,如黄土裂渠里流出的涓涓溪流。


  黄河并不是一直温驯的,这只巨兽平时趴伏在北方的大地上,双眼眯起,河水哗哗是它沉重的吐息。逢着涝年,雨水丰沛,巨兽便脱了缰。


  岳飞问爹娘,能不能给它套上笼头?


  爹娘自然笑他说的傻话。


  他听见惊惶的哭喊和黄河的咆哮,看见大水席卷沃野,汗水浇灌的黍稷成片齐刷刷地倒下,腰杆尽折。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一年的劳作白费了,接下来一年的口粮也没有了,又要有人饿死了。


  那时黄河在他心里是最可怕的东西。降伏了黄河,就是降伏了残杀乡亲的恶魔。


  后来没人能降伏恶魔,倒是有人把恶魔放出来了。


  岳飞有时候会琢磨,他不明白杜充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明白这样一个人会不会做噩梦,梦醒时分会不会出一身冷汗,抽出那么一时半刻思考自己死后会不会被投入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


 


  不过那时,黄河已经不是最可怕的了。他见识到了追在手无寸铁的乡亲身后如旋风般收割生命的野兽,嚎啕哭求绝望悲泣都只会换来残忍大笑和更疯狂的凌虐屠戮。这时他反倒不觉无力,唯有悲怒,让他提刀引弓,愤然相向。


  但很快无力感又重回到了他的身边。人微言轻,势单力薄,不外如是。至于战场之上,生死之际倒没什么心思想别的,唯有杀敌,与活着。


  他和战友们在凛冽的寒风中怒吼拼杀,冰塞黄河,杀声隆隆地震动着中原大地,似乎连数九天的冰雪都能为之颤抖崩裂。铁锈与血腥纠缠,炙热与苍凉撕扯,铁蹄叩击冰面,刀光飞溅水珠;他无意中低下头,看见缓慢流动的一脉鲜红色河水自脚下淌过。鲜血涂红了这亘古不变的黄色。


  几经周旋,他们撕开了一道裂口,突围而走。最终他们渡过了黄河,甩掉了穷追不舍的金兵。那当然不是胜利,而是一场略显狼狈的撤退。


  岳飞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大河,想着他究竟何时再回来。


  


  鄂州的山水要比相州明秀许多。人却如出一辙的慷慨直爽。岳飞在武昌时,见到了许多起伏的小山丘,见到了星罗棋布的水田,和蜿蜒纵横的江水。一时说不清是水过武昌,还是武昌在水怀抱中。


  那时岳家军气候已成,岳飞也是人人敬重的封疆大吏。喜欢登山寻水,喜欢遍访古刹,喜欢明月苍松,也喜欢眺望北方。


  「回家」。


  这个字眼仿佛很轻飘,推开木门见到爹娘熟悉的笑脸,桌上摆满热气腾腾的饭菜;又仿佛很遥远很遥远,要穷山距海,要斩妖除魔,要耗尽一生光阴,赔进全副骨血和后世声名。


  谁也不知道他在庐山上那些日子想了什么,也许他什么都没想。将士们屏息敛声,感到主帅凝重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听到这人深沉铿锵的命令:“北伐。”


  北伐!北伐!


  刀剑出鞘,帅旗所指,澄清玉宇,扫尽豺狼。


  这是几百年来不曾出现过的景况。平坦无垠的原野之上,农耕与游牧,同样迅疾的战马,同样锋利的长枪,同样凶狠暴烈的目光。平地刮起两道黑色的钢铁旋风,冲击,扫荡,狠狠碰撞。霎时石破天惊。山峦低肃,河江敛声,所有的光都凝聚为利刃上的一点,所有的声音都蕴育在杀喊汇聚成的风暴。


  金人惊恐的眼眸注视着这一切:这些柔弱的宋人,以战马冲击战马,骑兵对阵骑兵,没有坚固的城池营垒,在他们最习以为常的平原之上,碾碎了他们的骄傲。后方,是连结河朔,无数义旗擎起,是金国的动荡,也是汉家儿郎的曙光。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那是他离黄河最近的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踏上这样辽阔平坦绵延不绝的沃野。


 


  狱中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微光下是阴森可怖的刑具,面黄肌瘦的儿子与爱将,还有奸佞扭曲丑恶的嘴脸。他抬起被鲜血糊住的眼帘,隐隐约约看到有人拿着纸笔在记录——他们能写些什么呢?自己什么都不说,他们能留下怎样的审讯过程?


  他沉重地呼吸,吃力地说道:“我等…不是叛臣…”


  他们没有叛国,却逆了委曲求全奴颜婢膝的小人之心,逆了昏君的胆怯与自私虚伪残忍。


  人的生命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西湖之畔的栖霞岭自然是风花雪月,一派好风光。汤阴岳庙之中的金身威风凛凛,若在天有灵,透过这双泥塑木雕的眼,能得见父老安居乐业,海晏河清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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