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头发在雨天里也显得颓然,无力地堆在肩上,上一阵子忙碌做事,无暇顾及,已是矫枉过正了,再不去烫发店俢葺一下,头发可就不答应了,像斯巴克起义军一样造反了,专给你飘飘洒洒下落叶。
拖着十分疲倦了的头发,走过一条长长的路,拐过犄角旮旯,前面就是那家非常熟悉的烫发店,远远的只见店门紧闭,怎么不开门了呢?她的那个不起眼的小小店铺向来是门庭若市,顾客盛门的啊!
站在门外好一会,踌躇不决间,一个男人手提一袋网兜,匆匆忙忙走来,正与我打了个照面,这不就是烫发师的老公吗?忙忙的迎上去问他,是不是搬店了?
“不是的,又生病了”,哦!又生病了,好像之前也有过一次。“这次病得不轻了,牙齿严重脱落,兼加旧病复发,可能要养病一段时间了”。
眼前立刻出现了烫发师那纤巧轻扬的背影,活泼玲琍地旋来折去,脑后的头发胶成一只尖角,高高地吊在头顶,面前的鬓发里按插一朵绢花,亮晶晶地闪着光,一张笑吟吟的大白脸抵紧了领口,挤出一个双下巴来,抿着嘴,加深了酒窝,浓眉下一双亮而黑的大眼睛,目光凝视着,紧紧的盯住顾客的头皮,专注得成了斗鸡眼,纤纤的瘦白手像一把细竹管,横七竖八的夹住顾客的头发,小姆指翘成了兰花指,右手捏着剪刀,很耐烦地一刀刀横裁下去,受了伤的头发细霄纷纷从高空夜雨似的落下来。
顾客们一个个翘首以待,坐在长条板凳上仰着脸,眼巴巴地望着她想早点轮到自己,挤挤挨挨的一屋子,也不太说话,她没话找话,张家长李家短的侃侃不停,一个巧嘴活舌的王熙凤。
旁边的那个应该是她的老公,勾着头,笑嘻嘻的一旁立着,浅灰色的短袖沙衫在吊风扇下飘飘然,短袖衣衫上的一排当下最时髦的盘花老爷钮一路敞到底,露出黄哄哄的胸毛。偶尔也寻寻觅觅,高高瘦瘦的长条子毛竹杆似的晃来晃去,帮着老婆替换剪刀,发夹,冷烫精……小眼睛狡黠的一霎一霎开出笑花来。
找老婆找到这么会赚钱的女人,他很满足,觉得运气好,像买体育彩票得了头等奖。
看得出确实是非常爱她,像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一口一句亲亲的,她也没有辜负他的一往情深,用那把锋利的小剪刀拼了命地一刀刀剪来了房子、车子、票子、面子。起五更落半夜,拼得牙根都酸楚,脚筋也吊起,也绝不怠慢每一个顾客,回头客一波接一波,把每一个顾客敷衍的风雨不透。总算把小日子打理得红红火火,不逊色于那些外强內干的老板们。
但是他那殷勤的脚步,谄媚的笑脸,多少还是叫人怀疑,是不是像此地流行的小白脸拆白挡,吃软饭的娘娘腔,不得而知了,反正,煨灶猫一样的煨着,黏糊着她,离不开她。
现在生病了,需要人照顾,端茶递水。全都是太劳累所致,新旧老病一哄而上,都围上她来,不离不弃,医院进一步检查的结果,已经危及生命,不知那个小白脸式的老公,是不是还和以往一样伉俪情深,痴痴呆呆地恋着她呢?
疑幻疑真,可爱的女人啊!活着不光是为了别人,也要为自己。不能为了赚钱,连命也搭上,一命呜呼了,留下着万千家产有何用呢?
恋恋的回头再看它几眼,悻悻然回去,找别家去了吧!
灯火管制的小城已是华灯初上,满街的厨窗闪烁,深灰色的街道特别干净,霓虹灯也特别晶莹剔透,这可亲可爱的世界啊!处处带出生命的喜悦,你舍得离开吗?可是不舍也得舍了……晚了……晚了啊!